古老的矿都
四月二十九日 星期五
在瑞典全国各地当中再也没有比法隆市更能讨得渡鸦巴塔基喜欢的地方了。每逢春
天消雪融冰之际,他总是先到那里去,在这座古老的矿都附近住上几个星期。
法隆市坐落在一个峡谷谷底里,一条很短的小河纵贯全市。峡谷的北端是一个山青
水秀、风光旖旎的小湖泊,名叫瓦尔邦湖,岸边岬角繁多,草木葱茏。南端是伦农湖的
一个小湾,看样子倒也像个湖泊,名叫蒂斯根湖,湖水浅而脏,河岸潮湿得像沼泽地一
般十分难看,而且各式各样的垃圾到处堆积如山。峡谷东面是风景优美的翠岗,山顶上
松树挺拔,桦树葱郁,山坡上遍地都是枝盛叶茂的果园。城市的西面也傍靠着山峦,山
顶上还长着稀疏的针叶林,可是整个山坡全都是濯濯童山,光秃秃的活像是货真价买的
沙漠一样,在地面上只有一些又大又圆的顽石四处散落。
法隆市既然坐落在峡谷之中的小河两岸,它的房屋似乎也就是顺着地势建造的。高
大美观或者门面气派的建筑物大多都坐落在峡谷里碧绿滴翠的那一侧。那里林立着两座
教堂、市政厅、省长官邸、矿业公司的办公楼、银行、旅馆、许多学校、医院以及五光
十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漂亮别墅和住宅。而在峡谷里遍地漆黑的另一侧,街道两旁都是红褐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小平房,
还有一排排死气沉沉的栅栏和巨大笨重的工厂厂房。离开街道不远的地方,在布满石块
的荒地正中,是法隆铜矿。那里有矿井上用的排水泵、升降机和泵房,也有一些年久失
修的厂房东倒西歪地倒在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土地上,还有堆积如山的黑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矿渣和一排排
煅烧炉。
就渡鸦巴塔基来说,他从来对城市的东半部连正眼都不瞅一下,也不去观赏那个山
青水秀的瓦尔邦湖。他最钟爱的是城市西半部和那个小蒂斯根湖。
渡鸦巴塔基喜欢一切充满奥秘的事物,喜欢一切发人深思、令人遐想的东西。因此
对他来说,探索一下为什么这个城市里的红褐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木头房子没有像这个gguuoojiia别的地方的同
类房子那样统统被大火烧光,这是一种莫大的乐趣。他同样费尽脑筋,探索过铜矿周围
的那些摇摇欲坠的危屋究竟还能支撑多久。他还琢磨过矿区中央的那个大矿坑,并且飞
到它的底部去研究那个大洞究竟是怎样挖掘出来的。他曾经对矿洞周围堆得像山一般高
的矿渣感到不可思议。他还想要弄清楚那个一年到头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一阵短促凄厉
的铃声的报警铃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他最有兴趣要弄个明白的是经过了几百年的采掘之
后,铜矿底下坑道密布像是蚂蚁窝一样,那该是怎样的一个模样。在对这一切琢磨透了
之后,渡鸦巴塔基就飞到那块荒凉可怕的石漠地上去,想要弄清楚为什么石头缝间寸草
不长,或者飞到蒂斯根湖上去。他觉得这个湖是他所见过的最了不起的湖泊。他在那里
细细研究这个湖里为什么连一条鱼也没有,而且为什么风暴刮过湖面的时候,湖水竟会
变成赤红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更稀奇的是,从铜矿里流出一股溪流注人到湖里,那流水竟是深黄颜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
而且油光闪亮。他还研究过湖岸上倒塌的房子所残剩下来的破砖烂瓦。他也对石头荒地
和那个奇怪的小湖之间的蒂斯克锯木厂作了一番研究,那里绿树环抱,浓荫遮凉。
在尼尔斯呼格尔森跟着大雁飞过这个省份的那一年,离城市一段路外的蒂斯根湖岸
上,还有一幢破残不堪的旧房子,大家都把这幢房子叫做熬硫磺屋,因为每隔一年人们
就要在这幢房子里熬一两个月硫磺。那幢破木房起初是红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后来慢慢变成了暗褐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
房子上没有窗子,只有一排装着黑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木盖板的方孔,而且几乎总是关着的。巴塔基一直
没有机会朝里面看上一眼,所以他对这幢屋子有着莫大的好奇心。他曾经在屋顶上跳来
跳去,想要寻找一个窟窿钻进去,他也常常蹲在屋子的高烟囱上顺着狭窄的烟道往屋里
窥视。
有一天,渡鸦巴塔基却落难招灾了,那一天风刮得很大。那幢破旧的熬硫磺屋方孔
上的一扇盖板被风吹开了。巴塔基为了看看屋里的究竟便趁机从这个方孔里飞了进去。
但是他刚飞了进去,方孔上的小盖板就吧嗒一声盖上了,这样巴塔基就被关在里面了。
他指望着有阵风吹过来再把那扇盖板刮开,可是却盼不来这样的大风。
一缕缕光线透过墙上的缝隙照射进来,巴塔基总算得到了一点点满足,那就是他看
见屋里的一切。那里面除了一个砌着两口大锅的炉灶之外啥也没有了。他看了不久就看
腻味了。他想要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既没有风把盖板刮开也没有哪个洞孔或者哪扇盖
板是开着的。渡鸦巴塔基简直像是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囚徒了。
巴塔基直着嗓门开始呼救,整整叫了一天。世界上恐怕没有多少种动物能够像渡鸦
这样持续不断地发出聒耳的噪音,所以过了不久之后,附近一带的动物就都知道渡鸦巴
塔基身陷囹圄了。蒂斯克锯木厂来的、身上长着灰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条纹的猫最先发现了这一不幸。他
把这件事情讲给了一群鸡听,鸡又告诉了过路的鸟。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法隆市所有
的寒鸦、鸽子、乌鸦和麻雀统统都知道了。他们马上全都飞到这幢破旧的熬硫磺房来打
听消息,并且对渡鸦的境况表示同情,可是他们当中谁也想不出办法来把他搭救出来。
巴塔基突然用他那凄厉刺耳的聒噪声对他们叫喊道:“你们在外面的诸位,静一静,
听我说。你们说你们要想搭救我出去,那么赶快去把大雪山来的老雁阿卡和她的雁群找
来!我想在这个季节里她们应该是在达拉那省的。把我身处的困境统统都讲给阿卡听!
我相信她会把那个惟一能够搭救我的人带到这里来。”
信鸽阿卡尔是全国最快捷的送信者,她迅速飞走,终于在达尔河的河岸上找到了雁
群。黄昏时分,她领着老雁阿卡飞过来,降落在熬硫磺房前面。大拇指儿骑在阿卡背上,
因为阿卡觉得其他大雁还是不来的好,一齐都来反而乱哄哄的,利少弊多,所以她让大
雁们都留在伦农湖的一个小岛上等着。
阿卡同巴塔基先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她驮着大拇指儿朝向离熬硫磺房不远的一个农
庄飞去。她慢慢地在那块果园和桦树林的上空盘旋,她和男孩子都聚精会神地盯住地面
细看。他们人眼所见的只是房屋外面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却并不灰心,努力找呀、
找呀,结果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总算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东西。在一条春水欢快流畅的小溪
边上有一排打铁的小房子,里面乒乒乓乓打铁声响个不休。男孩子在房子附近找到了一
把凿子。在两条长木板上停放着一条尚未完工的独木舟,他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小团缝船
帆用的细绳。
他们带了这些东西回到熬硫磺屋。男孩子先把绳子的一头在烟囱上系紧,随后就把
绳子放进了烟囱的深洞里,他自己抓着绳子滑了下去。渡鸦巴塔基一见到男孩子来了不
禁大喜过望,用了许多美丽的词眼来称赞他并感谢他赶到这里来搭救他。男孩子也向巴
塔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动手在墙上凿起洞来。
熬硫磺的房子墙壁并不厚实,可是男孩子如今人小气力小,每凿一下只能凿下薄薄
的一小片木头,即便是一只耗子用牙齿啃也能啃下来这么多。显而易见的是,他不得不
干上一个通宵或者更长的时间,才能够凿出个洞来让巴塔基脱险。
巴塔基心急如焚,想要早点脱身出去,因而无法睡觉。他站在男孩子身边看着他干
活。起初,男孩子劲头十足,干得很欢。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渡鸦发现他每凿一下的间
隔愈来愈长了,到了后来干脆就停住手不凿了。
“你一定疲劳了吧,”渡鸦关心地问道,“你大概累得没有力气干下去了吧?”
“不,我干得动,”男孩子说着又拿起了凿子,“不过我已好久没睡觉了,我真不
知道怎样才能够使自己不打盹。”
他又乒乒乓乓地凿了一阵子,可是过了一会儿响声又愈来愈稀了。渡鸦不得不重新
把男孩子叫醒,不过他心里明白,倘若他想不出一个办法不让男孩子睡着的话,那么不
要说当天夜里,就是第二天一整天他也休想从这间屋子里逃脱出去。
“要是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干起活来会更有劲头吧?”渡鸦问道。
“行呀,这倒是个好主意,”男孩子说道,一边说一边连连打着哈欠,他发困得几
乎连凿子都拿不住了。
法隆矿的传说
“我讲给你听,大拇指儿,”巴塔基说道,“我在这个世间饱经沧桑,有过得意走
运,也有过背时晦气。曾经有过好几次,我被人类捉住,就这样我不仅学会了他们的语
言,而且也从他们的渊博学识中汲取了许多有益的东西。我可以毫不夸口地说,在这块
土地上,没有哪只鸟能够比我更了解你的同族了。
“有一次,我曾经被关在法隆市一个矿山巡视员家里,一关就关了许多年。我要对
你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在那人家里听到的。
“很久以前,在这里达拉那省住着一个巨人,他有两个女儿。在巨人暮年垂死之际,
他把两个女儿叫到身边来分配他的财产。
“他最珍贵的财产是几座到处蕴藏着铜矿的大山,他想把那几座大山赠送给女儿们。
‘可是在我把遗产分给你们之前,’巨人说道,‘你们必须答应我,若是有人发现了你
们的铜山,你们务必要趁这个陌生人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别人之前把他打死。’大女儿秉
性残忍,脾气粗野,她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而二女儿心地善良,温顺柔和,她在答应之
前沉思了很久,她的父亲看出了她的迟疑不决。所以老巨人只分给二女儿三分之一的财
产,而大女儿分到的那一份恰好是二女儿的整整两倍。‘我知道你是我可以信赖的,’
巨人这样对大女儿说道,‘就像可以信赖一个男子汉一样。因此,你理应得到最大的一
份遗产。’
“老巨人分完遗产之后不久就故世了。在这以后很长的一段时日里,两个女儿都对
自己的诺言信守不渝。常常有贫苦的樵夫或者猎人看到露出在大山外面的铜矿矿苗,但
他还没有来得及跑回家去把见到的一切告诉别人,无妄之灾就会降落到他的身上。说不
定是棵枯死的松树突然倒下来把他砸死,或者哪里山坡塌方,叫他葬身在泥土沙石底下。
总之,见到过宝藏的人从来没有时间去告诉别人,这些地下宝藏是蕴藏在荒原的什么地
方。
“在那时候,这一带到处都是散放牧场,农民到了夏天通常都把他们的牲口赶进森
林边上的散放牧场去吃草。放牧的人跟着牲口在一起,收藏牛奶,赶做奶酪和黄油。为
了让人和牲口在荒野上有个栖身之处,农夫们在森林里斩割荆棘,清理出一小块平地,
修造起几间小茅屋,他们把这些房子叫做夏季牧屋。
“有一次,有个住在达尔河畔托斯翁教区的农夫在伦农湖岸边造了一间夏季牧屋。
那里地面上到处是石头,因此没有人打算在那里耕耘播种。有一个秋天,这个农夫牵了
几匹驮东西的马到那里去,准备把在夏季牧房里的一盒盒黄油、奶酪以及大小牲口都搬
运回家去。当他要清点牲口头数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一头公羊的犄角红得出奇。
“‘公羊的角是怎么回事?’农民对放牧的女人问道。
“‘我弄不明白,’她回答道,‘那头公羊在这里过夏天的时候,每天晚上回来角
总是红红的,它一定觉得那样很好看吧。’
“‘哦,你是这么想的,’农民似信非信地随口说道。
“‘这只公羊脾气非常倔强,要是我把它角上的红颜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洗掉,它就马上去重新染
上。’
“‘你把羊角上的红颜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再洗掉,’农夫吩咐道,‘让我亲眼看看它是怎么染上颜
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
“公羊角上的颜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刚刚洗干净,它又一溜烟朝森林跑去。那个农夫在后面紧紧跟随,
他追上公羊的时候,那只公羊正低着头站在那里,用角抵着地面的那些红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石块擦来擦
去。农夫拣起石头,用鼻子闻闻,又用舌头舔舔。他明白过来,他碰巧找到了几块矿石。
“正当他站在那里陷入沉思的时候,有一块巨石从他身边的峭壁上呼啸着滚了下来。
他纵身躲闪,那块巨石刚刚擦身而过,他倒侥幸没有受伤,可是那头公羊却正好压在石
头底下,活活被砸死了。农夫仰起头来朝峭壁上看去,他看到一个身体高大、孔武有力
的女巨人正在把另一块巨石朝他推下来。‘喂,你究竟要干什么?’农夫高声叫喊道,
‘我既没有招惹你,也没有同你的同族有什么过不去。’
“‘这倒不错,我知道得很清楚,’女巨人回答说,‘但是我必须砸死你,因为你
发现了我的铜山。’她讲这番话的噪音哽咽悲痛,似乎她非常不情愿打死他,因此他鼓
足勇气来同她理论一番。那个女巨人就原原本本地讲述了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巨人,讲到
她曾经许下的诺言,也讲到了她的姐姐分到了最大的那一份遗产。‘我很难过要把那些
可怜的无辜者shaa死,他们不过是无意中见到了我的铜山。’她叹息道,‘我真希望,我
当初没有接受这份遗产就好了,可是既然我已经立下了誓言,那么我也只好信守不渝
了。’说着她又用手去推那块巨石。
“‘不要那么匆忙,’农夫叫道,‘你用不着为了信守诺言的缘故而砸死我。要知
道,发现铜矿的并不是我,而是那头公羊。你不是已经把公羊砸死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一来就可以交待过去了?’巨人的二女儿说道,她开始
踌躇起来。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农夫说道,‘你已经好得不能再好地信守了你的诺
言。’他这一番顺乎情理的话打动了她的心,总算保住了性命。
“农夫赶紧把奶牛驱赶回家,然后就下山直奔伯尔斯拉格那矿区,到那里去招聘开
矿的人手。那些雇工帮着他在公羊丧生的地方开出了一个铜矿。他起初总是提心吊胆,
生怕被活活打死。然而巨人的二女儿却没有来找他麻烦,谅必她厌倦了成天看守铜矿山
的差使。
“那个农夫发现的铜矿矿苗是分布在大山的表层上的,所以开采起来既不困难也不
麻烦。他领着雇工们从森林里砍伐出木柴,在蕴藏铜矿的大山上堆起一垛垛柴堆来点火
燃烧。石头灼热之后就会爆裂得粉碎,这样他们就取到了矿石。他们把铜矿石用火一遍
又一遍地冶炼,结果铜与矿渣分离开来,他们得到了纯铜。
“从前的时候,人们在日常起居中用的铜器要比现在多得多。铜是一种用途广泛而
且需求迫切的货物,因此拥有铜矿的那个农夫发了大财,很快就成为巨富。他在铜矿附
近修建了一个大而无当、奢侈豪华的庄园,为纪念那头代他丧生的公羊,便起名为考尔
遗产庄园。他骑马到托尔桑教堂去做礼拜,他的骏马钉的是银马掌,这引起了上教堂的
人莫大的钦羡。他女儿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用掉了二十大桶啤酒,
烤了十只大公牛。
“那时候,人们都守在自己的家门口,很少到处走动,所以消息传播起来不如现在
这样方便。不过,发现了一个大铜矿的消息还是不胜而走,在这一带弄得满城风雨。那
些生计不如意的人纷纷朝着达拉那省蜂拥而来。贫苦的人们在考尔遗产庄园受到了良好
的接待。那个农夫雇用了他们,出了很高的工钱,叫他们去开矿,那大山上矿石多得俯
拾皆是,他雇用的人愈多,他就越富有。
“但是有一天晚上却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四个强壮的男子汉扛着矿工用的鹤嘴镐
来到了考尔遗产庄园。他们也像其他人一样受到了很好的款待,但是当农夫开口问起他
们愿意不愿意在他那里做工的时候,他们却断然谢绝了。‘我们打算自己去开矿,’他
们说道。
“‘那怎么行呀,这座矿山是我的,’农夫说道。
“‘我们又没有打算开采你的矿,’那些陌生人回答说,‘山里大得很,荒野上没
有圈起来的无主土地有的是,我们同你一样有权去开采。’
“他们没有再多谈论这件事情,农夫仍旧慷慨好言地招待了他们。第二天一清早,
那四个汉子就进山去了,在稍远的地方找到了铜矿矿苗,就着手开采起来。他们干了几
天之后,那个农夫来到了他们那里。
“‘这座山里矿藏有的是呵!’
“‘是呀,要把这个宝藏挖出来,真不是这几个人能干得了的,要许许多多人工劳
力才行。’
“‘这我很清楚,’农夫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在这里开采矿石还是应该
朝我纳税才行,因为人们能够在这里开矿全靠了我的功劳。’
“‘你的这番话就叫我们摸不着头脑了,’那些汉子气鼓鼓地说道。
“‘是呀,要知道是我用自己的智慧把这座矿山从巨人手里解救出来的,’农夫说
道。于是他讲述了巨人的两个女儿的故事,还提到了那一份最大的遗产。
“他们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这个故事,然而他们都对农夫意料之外的另外一件事萌生
了念头。‘你敢肯定,另外那个女巨人要比你碰到的那一个可怕得多?’他们追问道。
“‘反正我想她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农夫冷冷地回答道。
“农夫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了,可是他禁不住在附近留意看他们想做什么。过了一
会儿,他看见他们搁下了手头的活计,拐进森林里去了。
“那天晚上,考尔遗产庄园上的人们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听见森林里传
来了一阵可怕的狼嚎,在狼嚎声中还间杂着人的惨叫。那个农夫站起身来,而雇工们却
无意跟他一起去。‘那帮半道上拦路抢劫的家伙准保给狼撕得粉身碎骨了,这才是罪有
应得哪,’庄园上的人这样说道。
“‘他们准是有难了,说不定性命难保,咱们赶快去救人要紧,’农夫一声吩咐,
把庄园上五十个雇工全带上出发了。
“他们不久以后就看见有一大群饿狼围挤在一起,你推我拥,牙爪并用,在哄抢着
猎物,雇工们把狼群撵跑了,地面上赫然横陈着四具血肉狼藉的尸骸,若不是他们身边
撂着四把鹤嘴镐的话,真无法辨认这是些什么人了。
“从此之后,那座铜山一直归农夫一个人所有,直到他去世为止。他的几个儿子在
矿山上一起干活,把全年开采出来的矿石都放在一起,到了年底,再均分成几堆,抽签
分配,然后再各自在自己的炉子里冶炼。他们也都成了有财有势的矿山主,都兴建起了
华丽的大庄园。他们去世之后,子孙后辈又继承父业,兴建起新的矿井,增加开采量。
年复一年,铜矿的规模愈来愈大,愈来愈多的矿业主参加了开采。他们当中有些人就住
在矿山附近,另一些在这一带地方兴建起了矿场和锻冶炉。这里大批建筑物拔地而起,
成为一个新的矿区,名叫大考怕贝格矿区,也就是大铜山的意思。
“不用说,蕴藏很浅、可以露天开采的那一层铜矿很快就被采掘殆尽了。矿工们不
得不往地下深处去寻找矿脉,他们必须钻进又深又窄的矿井里,走过七曲八拐的坑道,
到地底下漆黑的深处去点火放炮,炸山裂石。采矿历来是笨重辛苦的劳动。再说放完炮
后浓烟排不出去真熏得人够呛。从笔直陡立的阶梯上把矿石搬运到地面上来,那可真不
是件容易事。他们往地底下钻进去愈深,风险就愈大。有时候矿井角落里会冒出大股水
柱来,有时候坑顶塌方活活把矿工压死。这样,大铜矿变成了叫人却步生畏的地方,没
有人自己愿意去干这种采矿的活计了。于是,被判处死刑的囚徒和在森林里横行不法的
强徒只要愿意到法隆矿区去当矿工,一律可以减刑惩处,从轻发落。
“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人想去寻找那份最大的遗产了。可是在去大铜山的那
些罪犯当中有一些人却把冒险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们便走遍了整个这一带地方,希望
能找到那个宝藏。
“那些纷至沓来的找矿者的下场如何,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但是有一个传说是,
有一天晚上,两个矿工兴冲冲跑到主人家里,说是他们在森林深处找到了很大一条矿苗。
他们还在回家途中沿路做了记号,想在第二天带主人去看。可是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
主人要带领所有的手下人到教堂去做礼拜,没法子当天赶到森林里去寻找矿苗。那时还
是隆冬季节,他们从冰上横穿瓦尔邦湖到教堂去。去的时候一切如常,但是在回家的路
上那两个发现矿苗的长工都双双坠入冰窟窿里淹死了。于是人们又谈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变地想起了那
份最大的遗产的传说,而且确信他们两人一定发现了它。
“矿业主们为了解决开矿的一些问题,特意请来了精通采矿术的外国人。那些外国
人教会了当地的矿工们不少采矿技术,如建造抽水泵和把矿石提升到地面的设施等等。
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陌生异国的巨人女儿的神话,不过他们判定在这一带附近肯定有一
条非常大的矿脉。于是他们便热切地寻找起来。有一天晚上一个法国工头回到矿山住地,
说是他已经找到了那份最大的遗产。一想到马上就要发大财了,他欣喜若狂。当天晚上
他大摆筵席,又是酗酒,又是跳舞,还掷骰子大赌了一通,到了最后他同一个酒徒争吵
起来,先是动拳头殴打,继而拔出刀子,结果给那个酒友一刀子捅死了。
“从大铜山源源不断地开采出大量矿石,这个矿在任何一个国度里都称得上是个最
富的铜矿。它出产了大量财富,不但给周围地区带来了富裕,而且上缴给gguuoojiia大量税款,
这对于瑞典王国在经济拮据的岁月里有很大的帮助。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法隆市大兴土
木,建设蒸蒸日上。这个铜矿被大家认为是全国令人瞩目的,对全国都有举足轻重的作
用,因此历代国王都不远千里到法隆市来巡视,并且把它称为瑞典的好运气和瑞典王国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人们想到,从这座老矿山上已经得到了这么多的财富,因此没有人怀疑在附近还
有一个蕴藏量比它多一倍的铜矿,可惜就是无法找到,真叫人恨得牙痒痒的。有不少人
不借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却也毫无所获。
“最后看到过那份最大的遗产的是一个年轻的法隆矿山主,他出身名门望族,在这
个地方拥有庄园和冶炼炉。他想娶雷克桑德的一个娇艳俏丽的农家姑娘为妻子,就登门
去求婚。但是她却拒绝嫁给他,因为她不愿意搬到法隆市来,她一想到锻烧炉里冒出的
滚滚浓烟和铸造厂里尘垢漫天,使城市上空一直笼罩着烟雾,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烦恼。
“年轻的矿山主非常爱她,在回家的路上黯然神伤。他从小就一直住在法隆市,从
来没有想到过在那里生活有什么难受的。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他走近这个城市时,
心里泛起了一股恐惧。从巨大的矿井开口处,从矿井四周成百个冶炼炉里,冉冉升起刺
鼻呛人的硫磺浓烟,把整个城市都裹在一层烟雾之中。这股浓烟妨碍了植物的生长,以
致城市四周有大片寸草全无的不毛之地。他举目所见的都是火光熊熊的冶炼炉和它们四
周堆积如山的黑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矿渣。不仅在法隆市是如此,而且附近这一带地方,像格里克斯堡。
本特斯阿维、伯格高德、斯登纳斯、考斯耐斯、维卡等等一直到阿斯翠勃塔。他这才明
白过来了,那个从小在锡利延湖边长大的娇人儿,习惯于新鲜清洁的空气、明亮湛蓝的
天空、翠绿一片的田野和波光粼粼的湖水,叫她怎么能够在这个鬼地方呆得下去。
“城市的这副模样使他更加心烦意乱,他不想马上就返回家去,而是从公路上拐出
去,朝着荒野信步走去。他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了整整一天,自己也不知道朝什么
方向走。
“快到傍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山上有一处地方像金子一般闪烁出耀眼的光辉。他
定睛一看,认出来那是一条巨大的铜矿脉。他先是为这个意外的发现感到一喜,旋即又
是一惊,因为他想起来那条矿脉说不定就是夺去不少人性命的那份最大的遗产。他一想
到此,顿时害怕起来。‘今天我是大难临头啦,’他思忖道,‘说不定我会为发现了这
份财富而丢了性命!’
“他马上掉转身来朝回家的路上走去。走了不多时候,迎面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女
人,样子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矿山主的妻子,可是他记不起曾经见过她。
“‘我想问问你干什么在森林里奔走?’她问道,‘我看见你在这里东荡西逛了整
整一天。’
“‘哦,我在这里走来走去是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可以居住的地方,’矿山主支吾
其词地回答说,‘因为我爱上的那个达拉那姑娘不喜欢住在法隆市里。’
“‘难道你不想开采方才见到的那座偌大的铜山?’那个女人进一步追问说。
“‘才不想哪,我已经答应洗手不干,停止采矿了,否则我就娶不到那个我心爱的
姑娘了。’
“‘好吧,但愿你能够遵守诺言,’那个高大的女人说道,‘那样你就不会遭受到
不测的灾祸。’
“说完这句话,她马上从他身边走开了。为了以防万一起见,矿山主赶紧把自己说
过的那些搪塞的话付诸实施。他果真停止了开矿生涯,在离开法隆市很远的地方建造了
一个庄园。后来他心爱的那个姑娘同意搬到他的新居去了,他总算既保住了性命又娶到
了心爱的姑娘。”
说到这里,渡鸦巴塔基就结束了他的故事。男孩子真的一直没有打盹,但是手上的
凿子也凿得并不快。
“喂,那么以后怎样啦?”渡鸦不再说下去的时候,男孩子就这样问道。
“噢,从那时候以后,铜矿开采业就日益走下坡路了。法隆市仍旧存在,但是那些
古老的冶炼炉却荡然无存了。整个地区到处都是昔日的矿山主过去兴建的庄园,但是居
住在里面的人却不得不从事农业或者林业。法隆这个铜矿的矿石快要开采完了。因此,
现在要找到那份最大的遗产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迫切。”
“那个年轻的矿山主是不是看到那份遗产的最后一个人?”男孩子问道。
“你快把墙上的窟窿凿通,放我出去后,我会告诉你谁是最后了个,”巴塔基说道。
男孩子愣了一下,手里加紧一些,凿得比方才更快了。他觉得,巴塔基在讲述这件
事的时候,腔调里有一股奥秘的味道。听起来,仿佛要让男孩子明白,巴塔基自己亲眼
看到过那条大矿脉。那么,渡鸦讲给他听这个故事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你在这一带到过许多地方,”男孩子刨根究底地追问道:“你在这一带森林和山
岭周围盘旋低飞的时候,大概也看到过有什么蛛丝马迹的东西吧?”
“我可以带领你去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你快点把手上的事情干完,”渡鸦
说道。
男孩子开始劲头十足地凿起来,碎木屑在他身边飞进。现在他心里有点把握,渡鸦
自己曾经亲眼看到过那份最大的遗产。“可惜你是一只渡鸦,你看到了那份财富,自己
却得不到什么好处,”男孩子说道。
“在我看到你能够把墙壁凿通,把我放出去之前,我不想再多讲这件事情,”渡鸦
说道。
男孩子干得非常努力,连凿子都凿得烫手了。他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巴塔基
的用意。渡鸦自己没法子去采矿,所以他就干脆做个人情把自己发现的这份财富赠送给
尼尔斯·豪格尔森。这种臆测是最令人可信的,也是最合乎情理的。倘若男孩子现在知
道了这个秘密,将来他长大chengren就会回到这里来,寻找这份巨大的财产。他将来一旦赚
到足够的钱,就要把整个西咸曼豪格教区买下来,也修建起一座威特斯沃尔庄园那样的
大庄园。到了那一天,他就要把自己的爸爸妈妈接到这座宫殿般的宅邸里来住。他们将
步行走来,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他就迎出去,站在台阶上说道,“请赶快进
来,你们会像住在家里一样舒服!”他们俩起初当然认不出来他是谁了,觉得十分惊奇,
为什么这位阔气的先生肯请佃农夫妇住到自己的宅邸里去。
“难道你们不喜欢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会这样问道。
“哪里的话,不过这不是我们住的地方,”他们会这样回答说道。
“不对,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我的打算是,这幢房子就送给你们了,作为去年你
们走失了一只大白雄鹅的赔偿。”他会这样说道。
男孩子把凿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了。嗯,他有钱了之后,要花钱去办的第二件事情
是在索耐尔布那片灌木丛生的荒漠上为看鹅姑娘奥萨和小马茨修建一座新房子,当然要
比原来的那间小房子大得多,也好得多。他还要把整个陶根湖买下来,送给那些野鸭,
另外……
“现在我必须夸奖你,你干活手脚很利索,”渡鸦说道,“我觉得这个窟窿已经足
够大了。”
渡鸦终于顺利地钻了出去。男孩子跟在他背后也钻了出去,看到巴塔基在几步开外
的一块石头上站直了身子。
“现在我要对你履行我的允诺,大拇指儿,”巴塔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告诉
你,我确实亲眼看到过那份最大的遗产。不过我有一言相劝,你千万不要去费心寻找那
份矿藏了。我是花费了多少年心血才算有机会见到它的。”
“我想,我把你搭救出来,你应该告诉我,作为对我的报答才对,”男孩子说道。
“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你一定是很困了,”巴塔基说道,“否则你是决计不会动
这种念头的。你难道没有听见,所有泄露那份最大的遗产藏在什么地方的人都难逃毒手,
惨遭横死吗?不行呀,老弟,我巴塔基在世间闯荡了多少年,已经学会守口如瓶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翅膀一拍飞走了。
大雁阿卡站在熬硫磺房旁边的地上睡着了,男孩子走过去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她叫醒
过来。他心里头十分懊丧,因为失去了这份巨大的财产而伤心难过。他觉得什么事情也
引不起他高兴。“我才不相信那个关于巨人女儿的传说是真的,”男孩子气鼓鼓地自言
自语说道,“我不相信凡是找到那份宝藏的人就一定会被狼吃掉,或者非掉进冰窟窿里
淹死不可。我猜想,一定是那些穷苦的矿工在深山老林里寻找到那条大矿脉以后欣喜若
狂,没有顾得上做好标记就离开了那里,后来再也没有能够找到它。我想他们心里是那
么懊丧和难过,所以就再也没有能够活下去。因为现在我也有这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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