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房间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下面要说到的事,一点也不能怪小白猫,这全是小黑猫的
错,因为眼下小白猫正在那儿让老猫给它洗脸,而且应该说它挺乖、挺有耐心的。所以,这
事它一点责任也没有。
黛娜给她孩子洗脸的方式是:先用一只爪子揪住小家伙的耳朵,把它按下去,再用另一
只爪子到处擦洗——而且全是颠倒着来的,从鼻子尖上开始,倒着往上擦。这个时候,正像
我刚才说的,她正在努力对付小白猫,而小白猫也就安安静静地趴着,还试着去打呼噜——
它显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它好。
但是那只小黑猫下午已经洗完了。所以,当爱丽丝蜷缩在大安乐椅的角上,半自言自
语,半打盹的时候,这只小黑猫正在大玩特玩爱丽丝刚才缠好的那个绒线团。它把绒线团滚
过来滚过去,一直弄得绒线团完全散开了。现在这团绒线已经乱糟糟地摊在壁炉前,满是疙
瘩和结子,小黑猫就站在中间,转着围儿追自己的尾巴。
“哎呀!你这个小小的、小小的坏家伙!”爱丽丝叫道,并把小猫抓起来轻轻地吻了一
下,表示自己已经不喜欢它了。“黛娜应该教你懂得规矩,的确应该这样,黛娜自已也应该
知道!”她加了一句,责备地瞧着老猫,尽量地使自己的口气严厉些。然后,她又抱着小猫
和绒线蜷缩回安乐椅上重新绕起绒线团来。可是她进行得不能算快,因为她不停地说话,一
会儿跟小猫说,一会儿又跟自己说。小猫乖乖地坐在她的腿上,假装在瞧她缠线团,不时地
伸出小爪子轻轻地拨一拨线团,好像它也愿意帮个忙似的。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小咪咪?”爱丽丝问,“要是你刚才同我一起趴在窗口,
你就会猜着了。可是那时黛娜正在给你洗脸,所以,你没法看到。我看见男孩子们正在准备
烧篝火的柴禾,那得好多柴禾哩!小咪咪。可是天那么冷,雷又那么大,后来他们就都回去
了。没关系,小咪咪,明儿咱们去看篝火。”说到这里,爱丽丝拿绒线在小猫脖子上绕了两
三圈,看它怎么样。这引起了小猫的一阵挣扎,使得绒线团又滚到地板上,大段大段地散开
了。
“你知道吗?小咪咪,我可生气啦,”当她们重新在安乐椅上安顿好以后,爱丽丝继续
说道,“我看了你干的这些捣蛋事,真想打开窗子把你扔到雪地里去。这是你活该,你这个
亲爱的小捣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别打岔我……”她竖起了一个手指头继续说下去,“我
要数—数你犯的错误。第一,今天早晨黛娜给你洗脸的时候,你叫了两回。这是我听见的,
你可赖不掉。你说什么?”(她装做小猫在对她说话)“喂,它把爪子弄到你的眼睛里去
了?这也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睁眼睛”要是,你闭紧了眼,就不会有这个事了。好了,好
了,别寻找借口了,好好地听我讲。第二,我把一盘牛奶摆在小雪花(爱丽丝给小白猫起的
名字)面前时,你拉着它的尾巴,把它拉开了,什么?你渴了?是吗?你怎么知道它不渴
呢?现在再说第三件,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你把绒线团全弄散了。”
“一共三桩错误,小咪咪,你还没有为哪一桩受到处罚呢。我要把你该受的处罚攒起
来,一直攒到星期三……要是他们也把我该受的处罚攒起来,那怎么办呢?”爱丽丝继续往
下说道,与其说是对小猫说,倒不如说是对自己说,“要是一直攒到年底,那该把我怎么样
呢?我想,到了那天我得进监狱了。或许,让我猜猜看,要是每一次处罚少吃一顿饭,那
么,到那个倒霉的日子,我就得一下子少吃五十顿饭了。嗯,我不大在乎这个。我情愿一下
子少吃五十顿,也不愿意一下子吃五十顿!”
“你听到雪花在敲窗户吗?小咪咪,那声音多么柔和悦耳啊。好像是有人在外边吻窗
户。也许雪花爱那些树和田野,因此才那么柔和地亲它们。雪花还用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被子把它们厚厚
地盖起来。也许它在说‘睡吧,亲爱的,一查睡到夏天。’到醒来的时候,小咪咪,它们都
换上了绿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新装,迎风起舞。哎呀,那多美啊!”爱丽丝叫道,竟腾出手拍起巴掌来,那
绒线团又掉了下去。“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老觉得每到秋天,树叶儿都变黄了,看
上去树林子在打瞌睡似的。”“小咪咪,你会下象棋吗?别笑,我的亲爱的,我是在说正经
的。因为刚才我们下棋的时候,你一本正经地瞧着,好像很懂似的。我说‘将军’的时候,
你还高兴得打咕噜,表示那一军将得真妙,小咪咪。说真的,要不是那个讨厌的骑士①(①
国际象棋中的“骑土”,相当于chinazhongguo象棋的马,原意虽为“骑土”,习惯上却译作“马”。
但译作“马”,后而的故事就不好讲了,因此这里仍按原意译成“骑士”。)冲到我的小卒
们中间,我就赢了。小咪咪,让我们假装……”我得在这儿告诉你们,亲爱的小读者们,爱
丽丝在“让我们假装……”这句心爱的口头禅后面,爱说的话可多啦,我连一半也说不出。
前天她还跟她姐姐争辩了老半天。因为爱丽丝说“让咱们假装咱们是国王们和王后们”。她
的姐姐是事事都讲究准确的,争论说那办不到,因为她们只是两个人。最后爱丽丝不得不让
步说:“好吧,那你就装他们中的一个,其余的都由我来装。”又有一回,她把她的老奶妈
吓了一跳,她突然在老奶妈的耳边大声嚷道:“奶妈,就让咱们假装我是一条饿狗,你是一
根肉骨头!”
不过把话扯远了,咱们还是听听小爱丽丝向小猫在讲些什么吧!“让咱们假装你是红棋
王后,小咪咪!你知道吗?我觉得要是你交叉着胳膊坐着,看上去你挺像红棋王后的。来,
试一试,这才是个好乖乖。”爱丽丝把红棋王后从桌上拿过来,摆在小猫面前,让小猫照着
学。可是事情不怎么成功。爱丽丝说,这主要是因为小猫不肯好好地交叉胳膊。为了罚它,
她就把小猫举起来对着镜子,让它瞧瞧自己的那副傻相—一“要是你不马上改好,”她说,
“我就把你摆到镜子里的房间里去,那你会觉得怎么呢?”
“现在,只要好好听着,别说那么多的话,我就告诉你,我所有关于镜子房间的想法。
首先,你看这就是从镜子里能看到的房间—一它跟咱们的屋子一模一样—一只不过一切都翻
了个个儿。当我爬上椅子就能看到镜子里的整个房间—一除了壁炉后面的那一点儿地方。
啊,我多么希望看到这一点儿地方,我很想知道他们在冬天是不是也生火。她知道,这个你
永远没法说准——除非咱们的火炉冒烟,那时候,那个房间里也有烟了。但是也许是假装
的,好叫人们以为他们也生得有火,还有,他们那儿的书也有点儿像咱们的书,不过字儿全
反了。我知道这个,因为有一回我把一本书本到镜子跟前,他们就把他们的一本也拿来了。
“你可愿意住到镜子房间里吗?小咪咪!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你牛奶喝。也许镜子里
的牛奶不怎么好喝。哦,小咪咪,咱们现在就要说到过道了。要是你把咱们房间的门开大
点,就会看到一点镜子房间的过道。那看起来也同咱们的过道一模一样。可是,你知道,再
过去一点儿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哎呀,小咪咪呀!要是咱们能走到镜子房间里去该多好玩
啊。我敢说咱们做得到。咱们假装有条路能通到里面去,小咪咪,让咱们假装镜子玻璃变成
气体了,所以咱们可以通过了。嘿!什么?我敢说它真的变成一团雾一样了,咱们真可以穿
过去了……”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壁炉台上了,连她自个儿也不知道怎么会到
了那儿。而且,确实的,镜子在开始熔化了,像一团稀薄的银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雾一样。
一眨眼的工夫,爱丽丝已经穿过了玻璃,轻快地跳到镜子房间里了。她的第一件事就是
去看壁炉里有没有火,她很高兴地发现那儿果真生着火,烧得又旺又亮,正好像她刚离开的
房间里一样,“现在可以像在老房间里一样暖和了,”爱丽丝想道,“说真的,比在那儿还
要暖和,因为这儿没有人会把我从壁炉边赶开。啊,那该多么好玩,地们从镜子里看得见
我,可是没法够得着我。”
于是她东张西望,发觉凡是在老房间里能看到的都是平平常常的,没什么意思。可是别
的地方就不一样了。比方说,紧靠壁炉的墙上挂的那些画都会活动,就是摆在壁炉台上的座
钟(你知道,当你在镜子外面,只能看到它的背面)有着一个小老头的面孔,并且还冲着她
做鬼脸。
“这儿可不像别的房间收给得那么于净,”当爱丽丝看见壁炉炉灰旁有一些国际象棋子
的时候,她这样想。接着她惊奇“啊”了一声,立刻趴在地板上端详起来了。这些棋子正在
一对一对地散步哩!”
“这是红棋国王和王后,”爱丽丝怕吓着它们,悄悄地说,“坐在炉铲边上的是白王和
白后。那边还有一对车在挽着胳膊散步——我想它们听不见我说话,”她继续说,一面把头
俯得更靠近它们了,“我敢说它们也瞧不见我,我仿佛觉得我是隐了身似的。”
这时,桌子上有什么东西尖声地叫起来,她看见一个白棋的小卒在那儿滚来滚去,连蹬
带踹的。她很惊奇地瞧着它,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事。
“这是我的孩子在哭,”白后嚷道,一面从白王身边冲过去,势头那么猛,竟把白王撞
翻到炉灰里去了。“我的宝贝赖丽!我的金枝玉叶儿!”并且疯狂地顺着壁炉柱杆往上爬。
“枯枝烂叶儿!”白王嘟囔道,一面抚摸着自己的鼻子,他摔倒时把鼻子碰了。他当然
有权对王后发点牢骚,因为他从头到脚满是炉灰。
爱丽丝是热心帮忙的,这时,可伶的小赖丽哭得都快抽风了,因此她急忙把白后捡起
来,摆到桌上,靠在她哭囔着的小女儿身旁。
王后喘息着坐下了。这次高速的空中旅行使她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两分钟不知所措,
只能抱着小赖丽静静地坐着。当她刚能透过一点儿气,她立即对呆头呆脑地坐在炉灰里的白
王暖道:“当心火山爆发!”
“什么火山?”白王问,一面急切地打量着炉火,仿佛那儿很可能有一座火山似的。
“把我……把我吹起来,”王后喘着,还有点透不过气来说,“你顶好上来,规规矩矩
地走一—别那么吹起来。”
爱丽丝瞧着白王跌跌撞撞地顺着壁炉栏杆一道一道地往上爬,最后她说道:“哎呀!照
你这个慢法,几个钟头也爬不到桌子上。我来帮助你,要不要?”白王一点也不理会,显
然,他既听不到她说话,也看不见她。
爱丽丝轻轻地把他拿起来,慢慢地移动一—比刚才移动王后慢得多,免得弄得他透不过
气来。但是,在把他放到桌子上之前,爱丽丝想顶好掸掉他满身的炉灰。后来小爱丽丝对别
人说,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像当时国王脸上的那副怪相,当他发觉自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举在
空中,而且还给他掉灰,他脸上的那副模样可真够瞧的。他惊奇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不
过眼和嘴张得愈来愈太,愈来愈圆。到后来爱丽丝笑得手直哆嗦,差点把国王掉别地板上。
“瞧,别再作这副怪相了,我的亲爱的,”爱丽丝嚷道,完全忘记国王根本听不到她说
话:“你叫我笑得抓不住了,哎,别把嘴张得那么大,灰全进去啦。好了,好了,我想你现
在够整洁了。”她一面替他理理头发,一面把他放在玉后旁边。
国王立刻平平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爱丽丝为自己做的事感到不安了。她在房间里
到处找,想弄点清水冲洗他的脸。可是,除了一瓶墨水,什么也没有找到。当她拿着墨水瓶
到来,国王已经苏醒过来了。他同王后正在用害怕的声调悄声说话,声音小得使爱丽丝几乎
听不清。
国王说;“说实话,我亲爱的,我连胡子梢都吓凉了。”
对此,王后回答说:“你根本没有胡子。”
“我永远永远也忘不了这次可怕的经历。”国王继续说。
王后回答:“要是你不在记事本上记下,你肯定要忘掉的。”
爱丽丝有趣地看着国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很大的记事本,开始记了。这时,她突然想起
一个念头,从后面抓住了铅笔,(那支铅笔在国王肩膀上伸出老长呢),替他写了起来。
可怜的国王又诧异,又不高兴,一声不响地同铅笔奋斗了好久。可是爱丽丝比他有劲儿
得多,他终于气喘喘地说:“我的老天爷!我真该用一支细一点的铅笔。这支笔我一点也使
唤不了,它写出了各种各样我不想写的东西……”
“写了些什么?”主后过来瞧记事本(爱丽丝在那上面写道:“白骑士从拨火棍上往下
溜,可溜得真不稳当啊”),“哼,这记的可不是你的经历。”
爱丽丝身旁的桌上有一本书,当她坐在那儿注意着国王(她仍有点为国王担心,手里拿
着墨水瓶,随时准备在他晕倒时可以洒水)的时候,她顺手翻翻书,想找一段自己会念的
一—“这上面尽是些我不认得的字,”她对自己说。
那上面是这样的:
蛟龙杰伯沃基就诛记
风怒兮阴霾满空,
滚滚兮布干四方。
雾雷笼罩兮翻腾,
怒号兮直达上苍。
这把她难住了好半天,但是,最后她闪出了个聪明的念头:“这是镜子里的书呀!只要
我把它对着镜子,这些字就会像它们原来的样子了。”
下面就是爱丽丝读到的这首诗:
蛟龙杰伯沃基就诛记
风怒兮阴霾满空,
滚滚兮布于四方,
雾霭笼罩兮翻腾,
怒号兮直达上苍。
切切在意兮吾子,
其齿将啮兮其爪尖利,
加布加布鸟名怒者潘达斯奈基,
与其一体尤须防避。
线dao在手兮,
殊死之战乃彼所求。
倚身于达姆丹姆之树兮,
作战前之小休。
沉湎于冥思兮蚊龙乃出,
彼名杰伯沃基兮其目喷焰。
狂飙起兮彼出于丛林,
凛凛然兮天地为之抖颤。
挥dao而斩兮殊死之斗,
利刃闪闪兮直贯其首。
弃其尸于野兮凯歌高奏,
勇士归兮手提其头。
投身于吾怀兮勇哉吾子,
杰伯沃基乃汝所诛。
荣哉此时兮万岁.万岁!
彼拥其子而欢呼。
风怒兮阴霾满空,
滚滚兮布于西方。
雾霭范卓兮翻腾,
怒号兮直达上苍。
“看起来,写得挺美,”爱丽丝读完后说,“可是有点不好懂!”(你看,她连对自己
都不愿意承认根本不懂。)“它使我头脑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只不过说不清到底是怎
么回事罢了。不管怎么说,反正是什么人shaa了什么东西。这一点我敢肯定。至少……”
“可是,哎呀,”爱丽丝忽然跳起来了,“要是我不抓紧,不等我看到屋子的其它部
分,他们就会把我送回镜子那边去了。让我先看看花园是什么样儿吧。”眨眼之间她就跑出
了房间,顺着楼梯往下跑。不过,严格地说不能算跑,而是像她对自己说的那样,是一种新
发明的又快又方便的下楼方法。她只是手指尖触着楼梯扶手,几乎脚不沾地往下滑行。接着
她又这样滑过了客厅。要不是她及时抓住了门框,就会一直滑到门外去了。爱丽丝被这样的
空中滑翔弄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了,所以当她重又像平常一样正常走路时,倒觉得怪高兴的。
------------------
童话大观园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