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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倒长的树


作者:(印)Kelishanqianda’er  克里山·钱达尔





  七

  孩子们登上了树。优素福对莫罕说:“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面包小姐在最后。”接着他又对公主说,“你帮帮莫罕的忙,他只有两个手指头,你不帮忙,他就上不了树。”
  公主对“面包小姐”这个称呼很满意,她高兴地笑了。接着她又说:“莫罕也真够废物的!”
  莫罕冒火了。他说:“谁废物?我自己能上,用不着你帮忙!我爬着爬着,觉得手上痒痒的,好像要长指头了。”
  优素福用莫罕的手电照路,三人在树上爬了很久,后来他们在岔道上停下来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分杈,树杈上挂着一个大木牌,上面有几个笔划很粗的大字:
  “注意!就此止步,里面是蛇城。”
  “哟!”公主失声喊了出来;“天哪,我害怕!”
  “我也有点……”莫罕说,“咱们继续往前走吧。别拐进去。”
  优素福说:“不!我们进去,蛇城我们也要进去看看。”
  他们沿着这个树杈往里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城门前。城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守门人开门出来说:“你们还要命不要?”
  优素福打断他的话:“我们豁出去啦!”
  守门人又说:“你们最好还是回去。”
  可是优素福怎么也不听,他说了声“走”,就拉着莫罕和公主的手进了城门。守门人拦住他们,严格地搜了身才放他们进去,随后就把城门关上了。这座城市很美,街道、房屋、商店,一切都是用水泥和石头建造的。地上干净得连根草也看不见。街上的行人衣着都很整洁,可是谁也不说一句话。人们匆忙地走着,胆战心惊地东张西望,谁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商店的门前罩着一层铁丝网,老板在网后面坐着,有人来买东西,就打开一个小小的铁窗口,从里面伸出手来收钱和交货。交易一完,窗口马上关闭。不单是商店,就连住宅也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铁丝网。真是天大的怪事。
  “瞧,那是什么?”莫罕望着天空对优素福说。
  优素福抬头一看,发现这座城市的上空也装着一张巨大的铁丝网,把整座城市都严密地罩起来了。
  优素福说:“这城市真怪!”
  公主说:“还有更奇怪的呢!我们走了这么久,连一棵树也没见着,这城市没有公园,没有鲜花,连草也没有。”
  这话提醒了优素福和莫罕,他们也觉得这事不可理解,怎么整座城市都看不见花草树木呢?
  “怎么回事?”优素福惊奇地说。他问身旁走过的人,可谁也没有回答他。相反,人们一听到这问题就直打哆嗦,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也变了,低着头默默地走开了。
  “这里面准有文章!”优素福对两个伙伴说。
  莫罕说道:“走吧,咱们赶快离开这里。这情形叫我想起我的城市来,这两个地方没有多大差别,那儿没有人,这儿有人,可这儿有人也跟没人一个样。”
  优素福说:“咱们既然来了,就要弄个水落石出再走。”
  时已黄昏,他们走累了,就到一所寺院去投宿。寺院里出来一个人,也把他们浑身上下仔细地搜了一遍。优素福问他为什么要搜身,他什么也没说。
  进了房间一看,铁床上铺着一套铁丝的被褥。枕头、枕套、被单,每件东西都是用精细的铁丝编织成的。被褥是特制的,人钻进去后上面再盖上一个铁网子,就像睡在铁笼里一样。这样,大概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这城市真怪!”公主说,“我渴了。”
  优素福四面瞧瞧,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水龙头。龙头上装了一个铁筛子,水是经过那筛子滤下来的。公主喝了水。幸亏水不是铁丝造的,要不然她的喉咙就完了。
  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一落山,城里就出现一道跟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光一样明亮的光芒。这光芒照遍城市的每个角落。哪儿也没有黑暗,哪儿也没有阴影,外面的街道像玻璃一样闪闪发亮,就连一根头发丝落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亮光是从哪里来的?”优素福问。
  莫罕指着窗外说;“你看那儿。”
  “用不着看窗户,你看看房顶!”公主说。
  他们三人抬头一看,寺院的屋顶是玻璃的,光线就是透过它钻进房子里来的。一座高塔上面有一个像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似的发亮的圆球在转动着,光线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优素福说:“这么亮怎么睡呀!”
  公主说,“这还不好办?你用手捂上眼不就能睡了吗!”
  他们三个都这样用手捂着眼睛睡了。半夜,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几声凄惨的尖叫。公主惊醒了,她把莫罕弄醒,莫罕又推醒优素福,优素福揉着眼睛说:
  “怎么啦,连觉也不让睡!”
  “起来吧,你没听见外面的叫声?”
  寺院外面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这回,喊叫声里还混杂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他们三人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走到街上去。
  街上人头攒动,人们捶胸顿足地哭着。走在最前面的人们吃力地抬着十个箱子。
  “大哥,这些箱子里面都装些什么?”优素福问旁边的一个人。
  “嘘,小点声!里面是那些幸运儿的尸体,他们今天夜里让小龙大王先生给咬啦。”
  “蛇咬了?”
  “嘘……”那个人轻轻地说;“别说蛇,要说小龙大王先生,不然给它听见了要生气的。”
  “谁生气?”
  “小龙大王先生呀!我真担心会让你当幸运儿的。”
  “蛇咬了不就要死吗,怎么倒成了幸运儿?”公主觉得奇怪。
  “是呀……可我们还管他们叫幸运儿。本城归小龙大王统治,每天都有十个人因为它的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液而死去。不,我是说,他们是幸运儿……”
  “你们干吗不把蛇打死?”
  “嘘,嘘,看你说的!”那人突然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大变,撇开优素福他们,钻到人堆里,大哭大叫着往头上抹泥。
  人越来越多了,大家排着队伍哭哭啼啼地往前走。那些黑箱上蒙着大黑纱。箱子大得很,一个箱子要十二个人抬,才勉强抢得起来。
  “箱子很重吗?”优素福问一个人。
  “唔,死者的全部家产也装进去了,——什么金银珠宝、软钞硬,还有房契地契。”
  “为什么?”
  “这里就是这个风俗。有人被小龙大王先生咬死了,按zheengffuu的法令要把他装进黑箱子,连他的全部财产也一起装进去。呶,前头那高高的圆顶大楼,你看见了吗?就放到那儿去。”
  “为什么?”
  “我们的zheengffuu就在那儿呀,这是法令。”
  “多奇妙的法令呀!人死了就把财产全部没收掉。”
  “建设城市得花多少钱呀!”那人接着说,“你想,圆屋顶上面那发亮的大球得花费多少电?得花好几千卢比呢!还有,为了防止小龙大王先生钻进来,在全市的上空和四周都装了铁丝编成的大网。为了不让小龙大王先生躲藏,全市的树木都砍光了,全城里你能看见一棵树吗?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小龙大王先生的。所有的马路、房屋、市场、大街小巷,都是水泥制的。所有的沟渠,总之,地上所有的裂缝都用铁网子盖上了,zheengffuu为防备这灾难采取了一切措施,可是每天仍然有十个人被小龙大王先生咬死。”
  “谁也没有见过这条蛇吗?怎么搞的,这么亮你们还不能打死它?”优素福忿忿地说。
  “嘘。可别这么说,它听见了连你也要咬的。”
  那人的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一下子变得蜡黄。他急急忙忙地跑开了,但刚钻进人堆里就摔倒了。在地上打起滚来:“我挨咬了,小龙大王把我咬了。”
  人群骚动起来,哭声、喊声响成一片。妇女们把头上的发束解散,大把大把的往上面撒脏土,并且喃喃地许愿。优素福他们三人跑到刚才那个人的身旁,可是他已经完了。
  只见他额头上有块青紫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伤痕,但却没有瞧见小龙大王先生的踪影——它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谁也不知道。
  马上就有人搬来了一个黑箱子,把那人的尸体装了进去。忽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响起来了:“害怕吧,市民们!在小龙大王先生的震怒面前发抖吧!谁敢背叛小龙大王先生,就叫他跟这个人一样下场!”
  “不,不,我们都是您的奴隶,您卑贱的仆人。”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跪在地上连声哀号。只有优素福、莫罕和公主依然站在那里。
  一个人说:“跪下,跪下,你们快跪下。”
  “哼,我们干吗要跪下?”
  “我们决不向这条恶蛇低头。”
  “害怕吧,害怕吧,”还是那个来自天空的声音,“在小龙大王先生的雷霆下发抖吧!”
  人们放声大哭,抬起箱子走了。在离高塔很近的地方有一道铁栅栏,队伍在栅栏前面停住了。这儿写着“行人止步”。
  人们把箱子放下,垂着头,两眼盯着圆屋顶。这座塔楼的铁门关得严严的,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本城的居民们!你们都回家吧。我们将用电来火化这些尸体,他们的遗产将用在你们的福利上。别害怕,总有一天,你们的城市会摆脱这种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物。我们是尽力保护你们的。为了防止小龙大王先生伤害你们,我们已使用了一切办法,可是很遗憾,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成功。也许这是天意吧,老天爷和小龙大王都不愿我们成功,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你们走吧,我的孩子们,回去吧,各自回家吧!”
  莫罕问:“这是谁的声音?”
  “我们zheengffuu的声音。”
  “zheengffuu干吗不走到圆塔的外面来办事?”
  “害怕小龙大王呀!”
  “zheengffuu是个啥样子?”
  “谁也没见过zheengffuu,也没有见过它的官员。他们都住在塔楼里面,他们需要的东西都是别人送到那里去的。”
  “走吧。走吧,我的孩子们,你们快点回去吧!”那声音又响起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优素福、莫罕和公主还在那儿站着。
  莫罕对优素福说:“走吧,咱们也回寺院去。”
  优素福说:“我要看看zheengffuu的模样。”
  莫罕说:“这城里的人也从来没见过,你怎么见得着?”
  “我要看看他们是怎样把箱子搬进去的。”
  优素福揭开箱子看时,天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小伙子,当心!别碰这些箱子。走吧,外乡人,快回去吧!”
  公主说:“走吧,优素福,快离开这儿,太可怕了。”
  “我也害怕。”莫罕说。
  他们三人开始往回走,但拐过一所房子时,优素福就贴着墙站住不走了。他说:
  “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耍的是什么把戏。”
  不管莫罕和公主怎么劝说,可优素福就是不听。
  他们三人躲在房后注视着那圆顶塔楼,足足站了一个钟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变化。塔门依然关着,那些箱子仍旧在栅栏旁边摆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塔顶上的那个电光球突然熄灭了,黑暗笼罩了全城,四处一片呼号,哭泣和叹息。
  优素福拉着公主的手,塞进莫罕手里:“你们俩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到塔边看看怎么回事。”
  公主说:“别去,别去。”
  优素福说:“我得去一趟,现在这么黑,说不定他们在趁黑搬箱子呢。”
  莫罕说:“难道这城里的zheengffuu就是在黑暗中办事的?”
  “不光这座城,许许多多的城市都是在黑暗中办事的,许多事情都是避开市民的视线决定的。兄弟,让我走吧。”优素福说。
  四周墨一样的黑,市民的喊叫声也没有了,除了优素福奔跑的脚步声,只剩下一片寂静,一会儿,连这脚步声也消失了。没多久,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随即又全无生息了。
  公主很害怕,赶紧挨着莫罕。突然,四处全都亮了。
  公主和莫罕被这亮光晃得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阵,他们从房后走出来,才发现塔前面的箱子全都不翼而飞了,只有优素福的尸体躺在栅栏旁边。
  “天啊,天啊!”公主和莫罕哭着跑到尸体旁边。
  公主托起优素福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优素福的额头上有个青紫的伤口,那是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蛇咬的。
  公主和莫罕放声大哭。
  他们哭得正伤心的时候,走过来一个老人:“什么事?孩子们,你们为什么哭?”
  “我们的伙伴被蛇咬死了。”
  “蛇在哪儿?”
  “你看不见的。”
  老人轻轻地笑了。他穿着绿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手杖,手杖的把手上装着两只银翅膀。这翅膀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呼呼扇动,仿佛马上就要从老头的手里飞出去似的。老人的胡子很长,闪闪发光。
  老人笑了笑,说:“你们的伙伴还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公主和莫罕握着老人的手,恳求说:“老爷爷,您救救我们的伙伴吧!”
  老人说:“我救不了他,我老了。不过,你可以救他。”他指了指莫罕。
  “我?”莫罕问,“怎么救?”
  老人说:“只有一种药能治这蛇咬的伤。”
  “这种药在哪儿?”
  老人问:“你愿意去找吗?”
  “愿意!为了救朋友,就是豁出性命都行。”
  “很好!莫罕,”老头拍拍莫罕的肩膀说,“现在我告诉你该干些什么——你得离开这座城,回到你所来的那棵树上。”
  “好的。”
  “在树上爬一里路左右,有一个很大的分杈。”
  “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树杈上大概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睡眠者之城’。你就顺着那根树杈往前走,走两三里路,就到尽头了。那儿有个山洞,这洞有七里深。穿过山洞,就到了一个美丽的山谷,睡眠者之城就在这山谷里,你进去找最大的庙宇,那座庙里有一位最老的人,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镶有红宝石的金项链。要是老人肯把红宝石交给你,优素福就有救了,因为那颗红宝石有奇特的功效。把它放在蛇咬的伤口上,就能把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汁吸出来,这样,人就有救了。不过,这些事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否则,蛇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就会窜到优素福的大脑里,这样,他就怎么也活不成了。”
  “我马上就走,可公主呢……”
  “你别操心,我来照料她。我们到前面那个地窖里去,你拿了宝石就到那里找我。”
  莫罕走后,老人对公主说:“跟我来吧!”
  “可优素福怎么办……”
  老人说:“就让他躺着吧,他们要把尸体搬进去的。”
  “那,他们不会把尸体烧掉吗?”
  “不会的,三天之内不会烧的。”
  “您怎么知道?”
  “你跟我来吧,呆会儿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在这里说得太久了不好,zheengffuu听见了要生气和疑心的。”
  老头领着公主进了地窖,他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面镜子。
  “这是什么?”公主问道。
  “这是魔镜。里面什么都能看得见。”
  老头把魔镜背面的几条带子系上。
  不一会儿,镜子里就有动静了,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水里似的。公主从镜子里看见莫罕在树上爬着。后来又看见塔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戴面具的人,他把优素福的尸体抬进塔里,大门又关上了,随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老头把镜子转动了一下,上面就出现了塔里面的情景。那个戴面具的人抬着优素福的尸体走进了一个非常富丽堂皇的宫廷,里面有一个跳着舞蹈的女孩子。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他对那面具人做了个手势,面具人就把尸体抬进了冰窖。放好尸体后,面具人走了出来,把冰窖的门锁上,随后就回去了。
  “这个戴面具的人是谁?在宝座上坐着的是谁?那个跳舞的女孩子又是谁呀?”公主问。
  老人笑了,手杖上的两只翅膀使劲地扑腾起来。他轻轻地说:“等莫罕回来了,我再详细讲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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