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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意达

作者:[日]松谷美代子 翻译:高林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直树的外公和外婆从宫岛好不容易才回到家。进屋一看,直树没在家,屋里空空荡荡的。“唉,准是跑到哪儿玩去了。”外婆正说着,猛地发现勇子也不见了。“要是和直树在

一起倒没有什么担心的,就怕她一个人乱跑。”外婆想到这儿,着急起来。这时外公正在烧洗澡水,她立刻叫外公一块儿去寻找孩子们,于是两个人又急忙走出了家门。

    但是两位老人都没留心房子后面的那片杂树林子。他们以为树林子那边不远就是山,而且通往山上的小路如今已经被杂草覆盖了,孩子们不会去的。因此,他们俩在护城

河、大名陵墓公园和文物馆等处寻找了半天,也没见孩子的影儿。他们的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都变了。又一想,是不是孩子已回到家了呢?于是又折了回来。

    两位老人回到家里,看到勇子和直树正四脚八叉地躺在铺着草席的屋子里,他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几乎连坐起来的气力也没有。

    “行啦。两个孩子都回来啦 !这就放心了。老头子,勇子和直树都回来了。”

    “是吗?可算回来了,真把人急坏了。他们俩都去哪儿啦?”

     外公和外婆走到孩子们跟前,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深深地叹着气。接着又叫起来:

    “瞧你们俩这身泥土,这小鬼脸,这是打扫什么去了?你们干什么去了?”

    “累死了,饿死了。”直树说,勇子也学着他的腔调说:“累死了,饿死了。”说着差点哭出来。

     外婆见孩子们说饿,心软了,说: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做饭。”

     外婆到厨房做饭,外公也烧起洗澡水来。洗澡水烧好了,外公喊道:

    “勇子,跟外公一块洗澡吧!今天,该洗头了。”

     勇子哭起来。对勇子来说,再没有比洗头更讨厌的事了。

    “哎,这象什么话!勇子,昨晚,你不是跟外公说好明天洗头吗?今天就是你说的明天啊。”外婆对勇子说。

    “不,我说明天洗,不是今天。”勇子抗议着。她说明天就是明夭,绝不是今天。外婆和直树也都累得不愿再费口舌,不过勇子这奇怪的逻辑,逗得他们大笑起来。直树心里

一亮:对呀,椅子也是这样的逻辑……。

    “不许笑,不许笑。”勇子不能容忍别人笑她,她一边哭,一边抗议。最后还不住地叫着:“意达、意达!”

    “哎呀呀,女孩子发这么大脾气,象个小猴崽!”

    “不,不是小猴崽。动物园才有猴子呢!”

    勇子拚命地哭喊着,发着脾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止了哭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大家热热闹闹地吃着饭,直树不时地看着勇子。他突然觉得捧着饭碗吃饭的勇子似乎长高了。小的时候,勇子管直树叫brothergege。她让直树坐在小椅子上和她玩过家家。直树要是不搭理她,她就大惊小怪地叫着:“brothergege,不好了,不好了,怎么办呀!”好象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似的把直树叫到自己跟前来。那是她快两岁时的事。那时,只要她一叫“不好了,不好了”,就连那只叫“小花咪”的猫也会跑到她身边的。所以直到现在直树还清楚地记得。小花咪没多久就死了。它被汽车轧伤后,死在动物医院里的。虽然直树知道这事,可是谁也没告诉勇子。所以,勇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天叫着“咪咪,眯眯”,在家里到处寻找小花咪。小花咪长得很小,能从那架旧的风琴踏板的窟窿钻进琴箱里。勇子知道这点,有时她趴在风琴底下叫小花咪。而且经常叫着“没有,没有”,在家里到处找。……想到这儿,直树不禁眉头一皱,椅子那“没有,没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椅子一直寻找的意达也许死了。如果她死了……,想到这儿,直树闭起眼睛,痛苦地呻吟着;“不行!”他为什么想起了这种事!

    他定睛看了看,发现外公和外婆正在焦虑地望着自己。

    “头疼吗?身上还是不舒服吗?”外婆问。

    “早点躺下吧。”外公说。

    直树点点头。又拚命地摇摇头,他想把这些奇怪的念头从脑袋里赶出去。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往别的事上想,总是还要转到椅子上去。真没办法!

    “好了,被子铺好了,赶紧躺下吧。”外婆不知什么时候铺好了被。直树放下了筷子。对,一个人再好好想想!还是躺下想好!直树确实累了,累得头晕脑涨。他悄悄地离

开了饭桌,走进旁边的寝室,换上睡衣,钻进被窝。

    首先,应该想……直树一边让头脑安静下来,一边掰起一只手指头。那把椅子和勇子的说法是一样的。勇子也说,明天就是明天,昨天就是昨天。勇子本来是一个月以前去的动物园,偏偏说是昨天,而且说得又是那么认真。椅子也同样。它说昨天那个老爷爷和意达不见了,可是,那又是哪个昨天呢?对,弄清这个很关键!要尽可能把那个孩子找出来……慢点儿,直树脑子里又一闪,即使找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很大了。是的,要是能让椅子明白这个它就不会说勇子是它家的孩子了。咳!这不是很简单吗?……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直树在被子里嘿嘿地笑起来。他困了。

    直树醒来时,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只有从门缝里射进一道旁边屋子里的灯光。同时又传来卿卿喳喳的说话声。其中有个陌生的声音。直树是被这说话声吵醒的。

    —死人多极了!荒郊野外一片焦土!据说死魂四处游荡。那阵子,哪用得打什么灯笼手电,光是死魂的光就把那些路照得白昼一般呐!

    —白骨累累,鬼火处处闪亮,听说鬼火是蓝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呢!

    —我见过鬼魂,就象白天的灯光一样,清冷的光游来荡去。似乎蓝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鬼火的上空就有鬼魂飘荡。真的!

    —还会飘到海上去的。

    —许多都飞到海上去了,数也数不清,你想,居然七条河被这些死人填干了呀!

    声音停住了,接着是饮茶的声音。

    —听说人死后,就象煤油一样,人的轮廓透过“榻榻米”[ 榻榻米;日本房屋铺在地板上的草垫、草席]印在地板上。一个寺院就死了几十人。庵主常说,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悲惨的情景。

    一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了。在烤焦了的屋子里,面目模糊的人们坐在那里,看上去就象一群幽灵                                                                                                   

    —据说宫岛是神岛,没有火化的习俗。而在本土有许多火葬场。传说,只是把死人堆在一起,等着火化。

    —怎么运去的呢!

    —装在运菜船的船舱里,上面盖上盖子。那阵子死的人多极了呀……

    直树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拉开了拉门。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直树问。

    外公、外婆和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呆了,他们惊愕地看着直树。外婆立刻镇静下来,走过去,将直树接在怀里:

    “做梦了吗?嗯?直树。天还没亮呢。你睡得早,所以醒得早。再去睡吧。”

    “还没睡醒呢。”外公说完哈哈笑起来。

    但是,直树不肯去睡: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啊,刚才我们说的你都听见了?哎呀,这可不好。”外婆若有所悟,她紧紧地搂着直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这会儿的事儿。懂了吗?是从前的事,是从前的

事。”

    直树点点头,被外婆领回寝室,又睡下了。

    客人也借此机会站起身,告辞了。外公去送客人,外婆忙不迭地给直树又是解开衣领,又是宽宽腋下:

      “咳,出了这么多汗哟。”

    “外婆,您说是很久以前的事,有多久了?”

      “很久很久啦!什么时候,等你长大了再对你说吧。好了,别想这些了,睡吧。”

    外公送客人回来后,外婆又拿来干毛巾和睡衣。她用毛巾给直树擦去身上的汗,又给他换上刚浆洗过的睡衣。

      “这回舒服了吧?”

浆洗过的衣服散发着浆子味儿,干爽,板挺,穿着舒服多了。直树的心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刚才讲的是很久以前的事,说不定是还有武士时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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