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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昂德希尔又出场了。昨天他在另一个房间看了八个小时的录像和笔记。他走进来,不卑不亢地向斯特凡诺及其律师问了好,然后开始工作。“斯特凡诺先生,我们能否从你昨天停下的地方接着谈?”
  “那是什么内容?”
  “进军巴西。”
  “不错。嗯,让我想想。巴西是个大国,有1.6亿人口,面积比美国本土48个州还大。自古以来它就是藏身的最佳之处,尤其受逃犯青睐。近年来它又为纳粹分子所看好。我们汇集了拉尼根的所有材料,将其译成葡萄牙语。我们请了一位警察部门的画师,会同一些电脑专业人员,绘制出一幅幅能够反映拉尼根现在大致模样的彩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画像。我们详细询问了奥兰治比奇船只出租公司的老板和拿骚银行的职员,请他们协助我们进一步绘制出许多富有特征的拉尼根的画像。我们甚至去了那家法律事务所,请几个合伙人对画像提出修改意见。那几个合伙人又把人头像拿给他们的秘书看。其中一个名叫博根的合伙人还挑了一幅最好的画像去征求拉尼根妻子的看法。”
  “那些人头像是否和他现在的模样接近?”
  “很接近,只是下巴和鼻子略有不同。”
  “请继续往下说。”
  “我们赶到巴西,找到三家最好的私人调查公司。一家在里约热内卢,一家在圣保罗,还有一家在东北部的雷西腓。因为我们肯出大价钱,所以能雇到最好的。我们让这些公司的人联合组成一个搜寻队,每周在圣保罗集中一次,汇报自己的工作。他们建议编造一套谎话,就说帕特里克bangjia和谋shaa了一个富翁的女儿,从美国逃到了巴西。现在该富翁要悬赏有关他的下落的消息。无疑,一个孩子被shaa要比几个律师的钱被窃,更能唤起人们的同情。
  “我们直接去语言学校,亮出拉尼根的画像,表示愿意出高价打听这个人的下落。声誉好的语言学校根本不予理睬。其他的语言学校看了看画像,说无法给予帮助。到这时,我们觉得是大大低估了拉尼根。他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到一个需要盘根查底、且登记备案的地方学习语言。于是我们把目标移向私人教师。但偌大一个巴西,私人教师大约有100万。查起来是非常烦人的。”
  “你们是否一开始就说给钱?”
  “我们按照所雇的巴西人的办法,先出示画像,述说孩子被shaa的情况,然后看对方的反映。如果有点眉目,我们再慢慢地给予暗示,说提供信息者可以得到一笔赏金。”
  “有人表示愿意提供信息吗?”
  “偶尔有几个。不过最后他们都不了了之,至少语言教师是这样。”
  “其他人呢?”
  斯特凡诺点点头,并且瞥了一眼自己的笔记。“1994年4月,我们找到了一个整形外科医生。他对拉尼根的画像露出了一点兴趣。接下来他吊了我们一个月的胃口,最后才认真地说给拉尼根动过手术。他留有拉尼根的一些照片,手术前后拍摄的照片。他把我们作弄透了,我们最后同意付给他25万美元外>现钞,以换取他保留的全部资料。”
  “那是些什么资料?”
  “只是一般性的东西。有拉尼根手术前后的正面照,很清晰。这确属难得,因为拉尼根坚持不让拍照。他只想用现金来此做整容手术,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迹。他拒绝提供真实姓名,说自己是加拿大商人,突然想到要年轻一些。这种话那个医生听得够多了,他知道这家伙是逃犯。在办公室,他暗地里装有照相机,于是有了那些照片。”
  “我能看看那些照片吗?”
  “当然可以。”那位律师猛然一惊,将一只信封沿着桌面推向昂德希尔。昂德希尔打开信封,对那些照片瞥了一眼。
  “你是怎样找到那个医生的?”
  “我们一方面查问语言学校和私人教师,另一方面也调查其他行业的人,像伪造zhengjian者、整形外科医生、进口商,等等。”
  “进口商?”
  “是的。这是以葡萄牙语翻译过来的一个术语,意思不够准确。它表示一类专门从事地下活动的人。这些人能设法把你领进巴西,然后给你提供新的名字、新的zhengjian和最好的隐居地。我们发现他们是攻不破的。在查问伪造者时,我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们怎么也不肯泄露自己的客户的情况。这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难道整形外科医生与伪造者、进口商不同?”
  “其实他们也不肯泄露自己的客户的情况。我们聘请了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做我们的顾问。此人提供了一些他认为不够道德的给隐名埋姓者做手术的同行的名字。我们就这样找到了里约热内卢那个医生。”
  “这时拉尼根已经失踪两年多了?”
  “不错。”
  “这是他藏匿在巴西的第一个证据?”
  “是的。”
  “过去的两年里你们干了些什么?”
  “花了很多钱,敲了很多门,追寻了很多无用的线索。如前所说,巴西是一个很大的gguuoojiia。”
  “你们在巴西雇了多少人?”
  “最多的时候,雇了60个人。幸亏他们的要价不像美国人那样高。”
  无论何时卡尔要比萨饼,他总是能买到的。该比萨饼购自迪韦逊街一家老牌夫妻店——雨果餐馆。那里离波因特街很近,而且远离海滩的快餐馆。送货人是一位司法助理。该司法助理刚走出电梯,帕特里克就闻到味儿了。他贪婪地注视着卡尔在床铺下首打开比萨饼盒。接着他闭上眼,吮吸着青果、蘑菇、青椒、香肠和六种不同的奶酪的浓郁香味。以前帕特里克吃过无数个雨果餐馆的比萨饼,尤其是在失踪前的两年里。此次回来后,他一直想再尝一尝。家乡确实有某些好处。
  “瞧你这副馋样,吃吧。”卡尔说。
  帕特里克拿起一块比萨饼,狼吞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咽地吃了起来。不多时他又在吃第二块了。
  “你是怎么减肥的?”卡尔急不可待地问。
  “能不能来点啤酒?”
  “不能,很抱歉。别忘了,你是在监禁中。”
  “我这就把减肥的事说给你听。只要下决心,这是不难办到的,我一下子就有了许多节食的动力。”
  “你原来的体重是多少?”
  “我失踪前的那个星期五,体重是236磅。在失踪后的头六个星期,我减去了47磅。今天上午,我称了一下,体重是160磅。”
  “你真像难民,吃吧。”
  “谢谢。”
  “你说你又回到了小屋?”
  帕特里克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下巴,接着又把剩下的比萨饼放回盒子里。他喝了一口汽水。“是的,我回到了小屋。那时是11点半左右。我从前门进了屋,没有开灯。半英里外还有一幢小屋,它坐落在山脊,和我的小屋遥遥相望。该小屋的主人是几个哈蒂斯堡人。虽然他们那个周末没有来小屋,我还得多长一个心眼。我用黑毛巾挡住卫生间的窗户,打开电灯,迅速剃着胡须。接着我剪短了头发,并把它染成深褐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
  “对不起,我忘了问这事。”
  “这样看上去挺自然,但心里别扭。我照镜子时,甚至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然后我收拾东西,扫掉毛发。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要来小屋清查。我把染发用具收好,换上厚一点的衣服。我还沏了一壶咖啡,喝了一半,另一半倒进保温杯,准备路上喝。凌晨1点,我急匆匆离开了小屋。我估计那天晚上这里不会有警察露面,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来小屋的可能。固然鉴定那辆布莱泽牌汽车和打电话通知特鲁迪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但说不定因为某种原因有人建议他们到小屋来一趟。尽管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我还是急于在凌晨1点前离开。”
  “你对特鲁迪是不是有什么牵挂?”
  “没什么牵挂。我知道她能很好地应付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并且体面地将我埋葬。她将当一个月左右的模范寡妇,然后领取那笔人寿保险金。那将是她最开心的时刻。既有名,又有钱。卡尔,我对那女人没有任何爱,所以也没有任何牵挂。”
  “你后来有没有再去小屋?”
  “没有。”
  卡尔忍不住提了下一个问题。“他们在小屋的一个床铺底下找出了佩珀的猎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和露营工具,这些东西怎么会放在那里?”
  帕特里克似乎吃惊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开了。卡尔已经注意到这个反应。未来的几天里,他要对这个反应反复思索和琢磨。他起初是震惊,接着是一瞥,然后未能坦诚回答,将目光移往墙壁。
  旧时某部电影里有句台词:“对于一个犯了许多过错的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犯来说,他要是记住了其中的三分之二,那么肯定是个天才。”也许帕特里克在审慎地策划这一切行动时,唯独忘记了佩珀的东西还在他的床下。在那十分紧急的时刻,他确实太匆忙了一点。
  “我不知道。”帕特里克几乎是咕哝着说出这句话,而且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墙壁。
  卡尔已经获得自己想要获得的东西,于是继续提问,“你去了哪里?”
  “骑着摩托拼命赶路。”帕特里克又有了精神,并急于接着往下叙述。“那天的气温是40华氏度,可我骑在摩托上,却觉得如零下20华氏度一般冷。因为这是晚上骑车,又一直在走下坡路。我继续走小路,避开干道。风吹在脸上像dao割一样难受。我放慢了车速。进入亚拉巴马州地界后,我依旧避开干道,而且遇上村镇便绕道,因为半夜三更骑摩托,是很容易使闲得无聊的警察起疑心的。凌晨4时左右,我终于驶入莫比尔的郊区。一个月前,我发现那里有一家很小的汽车旅馆。住宿者只需交纳现金,不必进行任何登记。于是我悄悄驶过停车场,将摩托藏在旅馆后面,装出一副刚下出租汽车的样子,从前门走了进去。30美金一间房,现金,无须zhengjian。我费了一小时才让身子暖和过来。接着我睡了两个小时,到天亮时醒了。你是什么时候听说我遇车祸身亡的,卡尔?”
  “我想大概是你驾驶着山地摩托车在野外赶路的时候。3点刚过,杜格·维特拉诺给我来了电话,我从睡梦中被惊醒。现在想起来也真有点恼火。我睡眼惺忪地替你哀悼,你却驾驶着轻骑奔向美好的生活。”
  “我还没有脱离危险。”
  “不错,但你确实没有想到朋友正替你伤心。”
  “卡尔,我为此感到难受。”
  “你不必难受。”
  “说得对,我不必难受。”此时的帕特里克已经轻松愉快地进入了自己的故事,露齿而笑。
  “你天亮醒来,已是新世界的新人。一切忧愁和烦恼都被抛到脑后。”
  “大部分烦恼是摆脱了。我既感到特别激动,又感到十分恐惧。入睡是不可能的。于是我看电视,一直看到8点半,见没有我死亡的报道,就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等,你的染发用具呢?”
  “被扔在亚拉巴马州华盛顿县一个垃圾箱里。我叫了一辆出租汽车。这在莫比尔是很不容易的。司机把车停在我的房门外面,我就上了车。无须到柜台结账。那辆山地摩托车也被扔在旅馆后面。我乘车到了一个很大的购物中心。我知道它是9点开门。我进了一家百货店,买了一件蓝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茄克、几条宽松裤和一双便鞋。”
  “你怎样付款?”
  “用现金。”
  “你有没有信用卡?”
  “有,我有一张伪造的信用卡。这张信用卡是借用迈阿密一位储户的名义伪造的。它只适用于小额付款,而且一旦用过就得扔掉,我打算以后拿它来租汽车。”
  “你有多少现金?”
  “大概两万。”
  “这些现金是怎么来的?”
  “我那些日子攒的,我的收入还是挺不错的。可是我挣得越多,特鲁迪花得越快。于是我对事务所的会计说,我需要再设一个账户,将另外一些收入存子,并不让我妻子知道。那位会计说可以,她经常替所里的律师帮这种忙。我不时从这个账户提取现金,存放在一个抽屉里。够清楚了吧?”
  “是的,你还买了别的东西吗?”
  “我去了另一家商店,买了一件白衬衣和一条领带,并在厕所里将它们换上了身。这样我立刻成了不计其数的旅行推销商中的一员了。我又买了一些衣物,将它们放入一只新的帆布包,然后重新叫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奔莫比尔机场。在机场,我吃了早饭,开始等亚特兰大来的短途往返班机。班机到了,下来了一批旅客,一个个显得忙忙碌碌,劲头十足。我混入他们的队伍,同其中两位旅客一道停在阿维斯的办公桌前。这两位旅客预先办有租用汽车的手续。而我是临时租用,手续要复杂一些。我有绝对可靠的佐治亚州驾驶执照和护照,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使用的。我使用了那张假信用卡。这时我心跳得厉害,生怕电脑会查出上面的卡号盗自佐治亚州迪凯特的一位储户,从而发出警报,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我填完表格,匆匆走了。”
  “你用了什么名字?”
  “兰迪·奥斯汀。”
  “我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兰迪。”卡尔说着,咬了一口比萨饼,慢慢地咀嚼起来。“既然你已经在机场,为什么不直接乘飞机离开莫比尔?”
  “唔,我也这么想过。我吃早饭的时候,看见两架班机正在起飞,真想跳上飞机一走了之。但是这里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得不做出留下来的决定。”
  “那是什么事情?”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驱车去墨西哥湾,然后向东到了奥兰治比奇,在那里我租了一套小公寓。”
  “这也是事先侦察好的?”
  “当然,我已知道他们会收现金。那时正当二月,气候寒冷,生意清淡。我服了点镇静药,睡了六个小时。晚上我看电视,看到晚间新闻报道我死于严重车祸,我的朋友因此心力交瘁。”
  “你这个家伙。”
  “我驱车去杂货店,买了一袋苹果和一些减肥药。天黑后,我去海滩散步。我隐匿在莫比尔一带时,每天都在海滩散步三小时。第二天上午,我溜进帕斯卡古拉买了一份报纸,发现我那张肥头大脑的照片出现在头版。接着我看了描述这一悲剧的报道,看了你撰写的十分动人的祭文,还看了葬礼将于哪天下午3时举行的告示。于是我回到奥兰治比奇,租了一条帆船,及时赶到比洛克西干我的事情。”
  “报纸上说你观看了自己的葬礼。”
  “不错,我是躲在公墓另一边的一棵树上,用望远镜观看的。”
  “这件事似乎干得很不明智。”
  “是的,绝对不明智,不过我也是出于无奈。我得亲眼看到我的计谋已经奏效,我要确保下一步行动万无一失。”
  “你大概事先就查明那棵树能提供极好的观察位置。”
  “不。事实上,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驱车离开莫比尔,向西驶入州际公路。这时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别干这事,别靠近比洛克西。”
  “你这个大块头能爬上树?”
  “这是逼出来的,那是一棵树叶茂盛的大树。”
  “幸亏上帝保佑你。要是枝桠断裂,你跌了个倒栽葱,那才好呢。”
  “你不会这样想的。”
  “怎么不会?我们挤在坟墓周围,强忍着悲痛,安抚着遗孀;你却像一只肥蛙似的坐在枝桠上暗自发笑。”
  “卡尔,你只不过是假装发怒。”
  他的话是对的。四年半的光阴已经将卡尔心中所能激起的恼怒荡涤得一干二净。要不然,他怎么会喜滋滋地坐在病床的下首,一边与帕特里克合吃一只比萨饼,一边听取那些秘闻。
  然而,就葬礼这事来说,他们已经扯得够多了。其他方面,帕特里克也说了个够。此时,两人回到了病房,回到了帕特里克感到不是很放心的地方。“告诉我,博根、维持拉诺那帮小子的情况怎样?”帕特里克说着,轻松地靠在枕头上。他已经做好聆听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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