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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我要像狮子觅偶一样追逐她。
                      《道格拉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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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苏格兰诗人约翰·霍姆(1722—18O8)写的一个悲剧。
  当我们描写的那一幕幕情景在城堡各处进行时,犹太少女丽贝卡也在远处一座孤立的塔楼中等待自己的命运、她给两个蒙面强人带到这儿,丢进了一间小屋子,发现她面前坐着一个老巫婆;老巫婆咿咿呀呀地哼着一支撒克逊小调,仿佛在给正在地上旋转的她的纺锤打拍子。老太婆发现有人进屋.便抬起头来,对南贝卡皱紧眉头,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这是丑老婆子处在恶劣的环境中,看到年轻美貌的小姑娘落到自己这地步,都会有的表倩。
  “你得站起来走啦,老虔婆,”一个蒙面人说,“这是老爷的命令。这间屋子得让给年轻漂亮的客人了。”
  “嗯,”老太婆叨咕道,“这就是对我的报答。我早料到了,从前凭我一句话,就能叫你们中间最好的骑兵滚下马背,丢掉差使;可是现在,像你这种家了居然也来命令我走开了。”
  “我的厄弗利德老大娘,”另一个人说,“别发牢骚啦,还是站起来走吧。老爷的命令必须服从.马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不得。你有过好日子,老大娘,但是你早已过时啦。现在你好比一只老战马,得赶进荒野了,当年你确实曾经耀武扬威。驰骋在战场上,可如今只配在那里溜花蹄了。好啦,你还是乖乖地走吧。”
  “你们两个都是不祥的狗!”老妇人说,“将来也得埋在狗窝里!我得把这纺竿上的麻线纺完以后,才离开这屋子,要我马上离开,除非让魔鬼把我拖走!”
  “那么老爷怪罪下来,你自己负责吧,老虔婆,”家丁说,随即走了。现在丽贝卡尽管不愿意,也只得跟老妇人单独待在一起了。
  “这些混蛋究竟又要捣什么鬼?”老太婆自言自语似地说,一边不时恶狠狠地瞟一眼丽贝卡。“但这是不难猜到的。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然而总有一天神父也会给它们涂上不祥的油膏!嗯,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他们把她送到这个孤单的塔楼来,是因为在这里哪怕大喊大叫也没人听到,就像待在深不见底的地洞里一样。小妞儿,今后只有猫头鹰跟你作伴啦;你的哭喊也会像它们的吱吱啼叫那样,谁也听不到,谁也不关心。还是个外国人呢,”看到南贝卡的衣着扭头巾,她又说,“你是哪个gguuoojiia的人?萨拉森人还是埃及人?为什么不回答?你能够哭,难道不能讲话?”
  “不要生我的气,好妈妈,”丽贝卡说。
  “你不用再说了,”厄弗利德答道,“看到尾巴可以知道是狐狸,听到口_音就可以知道你是犹太姑娘。”
  “请你行行好吧,”丽贝卡说,“告诉我,他们把我抢到这儿,最后要把我怎么样?是要为我的宗教,把我shaa死吗?我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的好。”
  “shaa死你,小妞儿!”老太婆答道,“他们要shaa死你干什么?相信我,你这条小命是没有危险的。你得到的待遇,不会比从前一个撒克逊贵族小姐的差。你这种犹太姑娘,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你瞧瞧我吧。从前这个雷金纳德的父亲和他那帮诺曼人攻打这个城堡时,我像你一样年轻,还比你漂亮一倍呢。我的父亲和七个弟兄,为了保卫祖传的产业,从一层楼打到另一层楼,从一间屋子打到另一间屋子。这里没有一个房间,没有一级楼梯,没有洒满他们的鲜血。他们战死了,每个人都死了,在他们的尸体还没冷却,他们的血迹还没凝固时,我已成了战胜者的玩物,遭到了侮辱!”
  “这里没有人能救我吗?没有逃走的办法了吗?”丽贝卡说。“我愿意重重的、重重的报答你的帮助。”
  “还是不要指望吧,”老婆子说,“这里是逃不出去的,除非通过地狱之门;可是这得等很久,很久,这扇门才会向我们打开,”她又说,摇了摇灰白的头。“然而想到我们死后,留在世上的人仍得过同样悲惨的生活,我们便死而无恨了。再见吧,小妞儿!不论你是不是犹太人,你的命运反正一样;因为你总得跟那些人打交道,这些人是既不懂得宽容,也不懂得怜悯的。好啦,祝你幸运。我的麻线纺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别走,别走,行行好吧!”丽贝卡说。“别走,哪怕你骂我,咒我,也比让我一个人待着好;你留在这里,对我也是一种保护。”
  “圣母在这里也保护不了你,”老妇人答道。“看,她就在那儿,”她指指一个粗糙的圣母像,“你等着瞧吧,看她能不能改变等待着你的命运。”
  她一边说一边走出房间,还把嘴一撇,露出了轻蔑的嘲笑,这比刚才那种温怒的表情叫人看了更不舒服。她出去后,随手锁上了门;丽贝卡可以听到她走下楼梯的声音,梯子太陡,她走一步便骂一声,走得又慢又困难。
  丽贝卡面临的命运,甚至比罗文娜的更可怕;因为对一个撒克逊女继承人多少得保持一点文明礼貌,可是对丽贝卡那种被压迫民族的人,何必讲究这一套呢?然而她也有她的有利条件,那就是她的思维习惯和她天生的坚强意志,为她应付眼前的危险作了较好的准备。她具有坚定而敏锐的性格,从童年时代起,她父亲在家庭范围内表现的豪华和阔绰的排场,或者她在其他希伯来富人家中目睹的奢靡生活,没有封住她的眼睛,使她看不到他们的享乐生活中包含的危机。丽贝卡像这漠克利斯在那次著名的宴会上一样,始终在富丽堂皇的场面中看到,有一把剑用一根头发丝悬挂在她那个民族的头顶上[注]。这样的想象,对她那种在别的环境下可能变得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任性固执的性格,起了制约与调和作用,使她得以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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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据希腊神话,叙拉古人达漠克利斯常羡慕帝王的幸福,于是有一天叙拉古王请他赴宴,在他的座位上用头发丝挂着一把利剑,使他惊恐万状,知道帝王的处境正是这样,灾难随时可以降临到他们头上。
  从父亲的行为和教导中,丽贝卡学会了待人接物谦虚谨慎的作风。确实,她不可能像她的父亲那样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因为她与这种庸俗的心理,以及它所要求的经常诚惶诚恐的外表,是格格不入的;她保持着既尊重自己,又尊重别人的态度,仿佛她意识到,她作为一个被蔑视的民族的女子,不得不接受她所处的恶劣环境,但这只是专横跋扈的宗教偏见强加给她的,按照她的品质,她却有权取得更高的地位。
  她对逆境有了这种心理准备,便获得了与它周旋的必要的精神力量。目前的处境需要她沉着应付一切,她也就尽量这么做。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观察这间屋子,但看来要从这里逃走,或靠它保护,都是没有指望的。它既没有秘密通道,也没有暗门,除了她进来的那扇门连接主要的建筑以外,几乎全部由塔楼的外墙所包围。那扇门里边没有门闩或插销。整个屋子只有一扇窗,窗外的平台位在塔楼顶上,周围建有雉堞墙,这起先给了丽贝卡希望,认为可以从这里逃跑;但是她随即发现,它不能通往其他任何雉堞墙,这只是一个孤立的小楼面或者阳台,周围照例筑有胸墙,胸墙上有射击孔,以便一些弓箭手在这里守卫塔楼,或者利用射击从侧翼保卫城堡的这一边。
  因此唯一的希望便是怀着坚强的意志忍受一切,学习那些视死如归的伟大人物,完全信赖上天的保佑。尽管丽贝卡对《圣经》中上帝向选民所作的许诺,接受了错误的解释,[注1]但是她认为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人目前正在经历一个苦难的时期,却没有错;她相信,锡安[注2]的子孙有一天也要与全体外邦人一起,被召唤到上帝面前。同时,她周围的一切也向她说明,目前他们是在接受惩罚和考验,他们的特殊任务便是忍受痛苦,避免犯罪。这样,丽贝卡早已把自己看作不幸的受难者,在这方面,她对她可能遭遇的危险,是有精神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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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旧约圣经》把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人称为上帝的选民,说上帝把过南地方许给了亚伯拉罕的子孙(见《创世记》)。但后来犹太教和基督教往往把“上帝许给的地方”解释作“乐土”或“堂<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天<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堂”等等。
  [注2]《圣经》多以锡安代表耶路撒冷,因此锡安的子孙即指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人。

  然而当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时,这个囚犯还是有些发抖,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也变了。接着小房间的门给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人慢慢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这人穿着给她带来这场灾难的那些强盗的衣服,戴着帽子,帽檐给拉到了眉毛上,这没了上半个脸,他的披风也裹得紧紧的,给拉起了一些,包住了其余的脸。他似乎要在这样的伪装下,干一件连他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害羞的事。然而尽管他打扮得像一个蒙面大盗,他站在惶惶不安的囚犯面前,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知该怎么表达他来此的目的,这使丽贝卡有时间定下心来,推测他要说的话。她已经解下两只贵重的手镯和一根项链,现在赶紧把它们献给那个假想的暴徒,这是很自然的,她认为满足他的贪欲,便能得到宽大处理。
  “请你收下,朋友,”她说,“看在上帝分上,饶了我和我年迈的父亲吧!这些首饰很值钱,但只要我们能获得自由,平安无事地离开这个城堡,这些东西就算不得什么了。”
  “美丽的巴勒斯坦之花啊,”强盗答道,“这些珠宝光彩夺目,但没有你的牙齿洁白;这些钻石闪闪发亮,但是不能与你的眼睛相比。自从我干起这行粗野的勾当以来,我便立下了誓言,宁要美人不要财富。”
  “你千万别干这种健事,”丽贝卡说。“收下赎金,发发善心吧!黄金可以给你买到欢乐,践踏我们只能使你终生悔恨。我的父亲会不惜一切,满足你的最大要求;只要你采取明智的态度,我们给你的钱就足以使你恢复你在文明社会的地位——既为过去的错误获得宽恕,也为今后不再重犯创造了条件。”
  “你这是一厢情愿,”强盗用法语回答,因为刚才丽贝卡是用撒克逊语与他开始谈话的,可他也许觉得他不擅长使用这种语言,“巴卡谷[注]的纯洁的百合花啊!要知道,你的父亲已经落在一个法力无边的炼金术士手中,他甚至能在地牢炉子生锈的铁条上炼出金银。年高德助的以撒正在接受蒸馏器的提炼,它可以使他拥有的一切宝藏蒸发干净,我的说情和你的哀求都不起作用。你的赎金必须用爱情和美貌来支付,我不接受其他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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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为“流泪谷”,在《圣经》中被用来指尘世,因为在人间充满罪孽和悲伤,典出《诗篇》第84篇。
  “那么你不是强盗,”丽贝卡也用他的语言回答他,“没有一个强盗会拒绝我的条件。在这片土地上,也没有一个强盗会使用你所使用的那种语言。你不是强盗,你是一个诺曼人——一个诺曼人,也许还是贵族出身。那么你的行动也应该这样,丢掉可怕的假面具,不要再横行霸道害人吧!”
  “你猜得一点不错,”布里恩·布瓦吉贝尔说,从脸上放下了披风,“你不是真正的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的女儿,要不是你年轻漂亮,你简直就是隐多珥的女巫[注]。是的,我不是强盗,沙仑的美丽的玫瑰花啊!我不是要夺取你的首饰,我是要给你的头颈和手臂戴上珠宝和钻石,因为它们应该戴上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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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圣经》中提到的一个女巫,见《撒母耳记上》第28章。
  “你不要我的珠宝,那么你要我给你什么呢?”丽贝卡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之点,你是基督徒,我是犹太人。我们的结合既违背基督教会的,也违背犹太会堂的律法。”
  “事情确实如此,”圣殿骑士笑道。“娶一个犹太姑娘!我凭上帝的名义起誓!哪怕她是示巴女王[注1]也不成!何况你知道,锡安的美丽女儿,哪怕最虔诚的基督教国王[注2]把最虔诚的基督教女儿许给我,用朗格多克的大片土地作嫁妆,我也不能娶她。受任何女人都是违背我的誓言的,我不能有妻子,只能有情妇,我与你的关系便是这样。我是一个圣殿骑士。你瞧我身上的神圣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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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示巴女王,《圣经》中提到的一个女王,她曾去会见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王所罗门,试探他的智慧,见《列王记上》第10章。
  [注2]指法国国王,下面的朗格多克是古代法国南方一个富饶的省份。

  “在眼前这样的场合,你还敢抬出它来证明你的身分?”丽贝卡说。
  “即使我这么做,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圣殿骑士说,“你本来并不信仰我们这个得救的神圣标志。”
  “我的信仰来自我祖先的教导,”丽贝卡说,“如果它错了,愿上帝宽恕我!但是你,骑士先生,你的信仰是什么?你毫不犹豫地把你认为最神圣的东西抬出来作证,可是你却同时准备违背你这个骑士和教徒所作的最庄严的誓言!”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传教士,简直称得上西拉之女[注1]!”圣殿骑士答道,“但是,温柔的传道小姐,你狭隘的犹太偏见蒙住了你的眼睛,你看不到我们高贵的特权。从圣殿骑士说来,结婚是不能宽恕的罪孽;但是小小的风流韵事却无关紧要,在骑士团下一次的圣堂会议上我就可以得到赦免。你必须承认,那个最聪明的国王[注2],还有他的父亲,都是很有说服力的例子,可是我们这些以鲜血保卫过耶路撒冷圣殿的穷苦骑士,比他们享有更大的特权。所罗门的圣殿的保卫者,是有权按照所罗门的榜样谈情说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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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基督教传说中的一个智者名叫“西拉之子耶数”,据说基督教次经中的《便西拉智训》即他所写。
  [注2]指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的伟大国王所罗门,他以聪明著称,他的父亲即大卫王,他们都妻妾成群,《旧约》中的情歌集《雅歌》传说便是所罗门写的。

  “如果你读《圣经》和圣徒的传记,只是要为自己的荒淫无耻和放荡生活寻找理由,”犹太姑娘说,“那么你就是一个有罪的人,你是要从可以医病的、有益的香草中提取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药。”
  圣殿骑士听到这样的指责,眼睛中冒出了怒火。“听着,丽贝卡,”他说,“我一直对你好言相劝,但是现在我得用征服者的语言踉你说话了。你是我的弓箭和长矛下的俘虏,各国的法律都规定,你必须服从我的意愿。我不会对我的权利退让一步,如果你拒绝我的规劝和要求,我便得用暴力来夺取。”
  “不要过来,”丽贝卡说,“不要过来,在你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罪恶以前,先听我一句话!我的力气确实不如你大,因为上帝创造的女人是软弱的,得靠男人从道义上给予保护。但是我会向整个欧洲公布你的无耻行径,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不能从你的教友那里得到同情,但我可以从他们的宗教信仰中得到帮助。你的骑士团的每个组织——每个会堂,都会听到这事,知道你像邪教徒一样,对一个犹太姑娘犯了罪。你的朋友不会为你的罪恶zhanli,但是他们会认为,你追逐一个犹太民族的女儿,是玷污了你所佩戴的十字架,因而向你发出诅咒。”
  “你是个精明机灵的女人,”圣殿骑士答道,完全明白她讲的话是对的,他的骑士团明文规定,禁止他目前要干的这种隐私勾当,否则便将受到严厉的制裁,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能因而遭到贬滴。“你很厉害,”他说,“但是你要申诉,首先便得跑出这个城堡,在它的铜墙铁壁内,你的声音是传不到外面的。在这里,不论你埋怨也好,哭喊也好,抗议也好,求救也好,都只能消失在这些墙壁内。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丽贝卡,那就是顺从你的命运,接受我们的宗教,这样,你便可以得到荣华富贵,成为圣殿保卫者中最杰出的骑士的情妇,令许多诺曼小姐都自叹不如,羡慕不止。”
  “顺从我的命运!”丽贝卡说,“神圣的上帝啊,那是什么命运?接受你的宗教!那种可以庇护这么一个无赖的宗教,是什么宗教?你是圣殿骑士团中最杰出的骑士!一个怕死的骑士!一个发伪誓的骑士!我唾弃你,蔑视你。亚伯拉罕的上帝许给他的子女的东西[注],是谁也不能剥夺的——它至少可以使她逃出这耻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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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指堂<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天<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堂,即前面所说的上帝许给亚伯拉罕的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通向塔顶平台的格子窗,转眼间便跳到了胸墙上,现在她与脚下那深不可测的地面之间已毫无遮挡。布瓦吉贝尔没有料到,她会不惜一死与他对抗,而这以前她一直站着一动不动,以致他既没有时间拦住她,也无法阻挡她。他正想走上前去,她又喊了:“站在原地别动,骄傲的圣殿骑士,不要上前!——你再跨前一步,我就从这高墙上跳下去了;我的身体会在院子的石板上跌得粉碎,但是它不会再受到你的野蛮凌辱!”
  讲这些话时,她握紧了双手,把它们伸向天空,好像要在她纵身下跳以前,先祈求上天保佑她的灵魂。圣殿骑士犹豫了,他那从没在怜悯或灾祸面前退缩过的决心动摇了,代之而起的是对她的刚烈性格的钦佩。“下来,”他说,“你这个性急的小妞儿!我凭天地江海起誓,我不会欺侮你。”
  “我不相信你,圣殿骑士,”丽贝卡说,“你已让我懂得,应该怎样看待你们这些骑士的品德。下一次圣堂会议就可以开脱你的罪责,本来嘛,这无关紧要,只是涉及一个可怜的犹太女子的荣辱罢了。”
  “这是你冤枉了我,”圣殿骑士急忙分辩道,“我可以用我的名字,用我胸前的十字架,用我腰里的剑,用我祖先的纹章起誓,我决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不要胡来,即使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的父亲想想!我可以作他的朋友,在这个城堡中他需要一个有力的人帮助他。”
  “不要骗我,”丽贝卡说,“我对你太清楚了。我能够相信你吗?”
  “如果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就让我的gun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倒过来刺死我,让我的名字遭到万人唾骂!”布里恩·布瓦吉贝尔说。“我违反过许多法律,破坏过许多诫条,但是我从没背弃过我的诺言。”
  “那么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丽贝卡说,从胸墙上跳了下来,但依然紧靠着一个被称作下向堞眼的射击孔。“我就站在这里,”她说,“你仍待在那儿,只要你想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一步,你就会看到,我这个犹太女子宁可把我的灵魂托付给上帝,也不会把她的荣誉交给圣殿骑士!”
  丽贝卡的这些话,表现了她巍然不动的决心,这与她那张富有表情的漂亮脸蛋结合在一起,使她的容貌、神态和举止变得那么庄严,简直已超越了凡人的境界。她的目光毫不畏怯,她的两颊也没有由于面对着随时可能降临的可怕命运而发白;相反,她意识到她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用死亡来摆脱耻辱,这使她的脸更显得容光焕发,也使她的眼睛格外炯炯有神。布瓦吉贝尔尽管生性傲慢,自视甚高,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没见过这么生气蓬勃、这么威严庄重的meinv。
  “我们还是讲和吧,丽贝卡,”他说。
  “讲和,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讲和,”丽贝卡答道,“但是必须保持这个距离。”
  “你现在已用不到再怕我,”布瓦吉贝尔说。
  “我并不怕你,”她答道,“我感谢建造这个令人头晕目眩的塔楼的人,它这么高,没有一个人从这里跳下去还能活命。我感谢他,也感谢以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列的上帝!我不怕你。”
  “你对我并不公正,”圣殿骑士说,“我凭天地江海起誓,你对我并不公正!我不是一生下来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冷酷,自私,凶恶。是女人把我变得残忍的,因此我也要用残忍对待女人;但不是对待你这样的女人。听我说,丽贝卡。从没一个手持长gun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的骑士,曾比布里恩·布瓦吉贝尔对他心爱的女子更忠诚。这女子是一个小贵族的女儿,他大肆吹嘘的领地,不过是一个败落的小城堡和一个没有收获的葡萄园,以及波尔多的一片贫瘠荒地,可是在任何举行过比武的地方,都能听到她的名字,她的名声传播得比许多拥有一个乡村作嫁妆的女子更远。是的,”他继续说,在小小的平台上踱来踱去,情绪那么激动,似乎忘记了丽贝卡的存在,“是的,那是我的功绩,我的危险,我的血汗,使蒙特迈尔的阿德兰德的名字,传遍了从卡斯蒂利亚[注]到拜占庭的宫廷。可是我得到的报答是什么?在我带着我历尽艰辛,靠流血取得的荣誉回来的时候,我却发现她已嫁给了一个加斯科尼的小地主,他的名字是在他那块微不足道的领地以外,谁也没有听到过的!我是真心爱她的。因此我对她的变心的报复也是严厉的!但是我的报复也改变了我自己。从那一天起,我割断了与生活的一切联系。我的一生必须在没有家庭生活的条件下度过,得不到亲爱的妻子的安慰。年老之后也不能享受天伦之乐。我的坟墓没有亲人凭吊,我的身后也不会留下子女,让布瓦吉贝尔这个古老的姓传下去。我向我的上级交出了自由行动的权利——独立自主的权利。圣殿骑士除了自己的姓名,一切都属于别人,既不能有领地,也不能有财产,只能按照别人的意志和愿望生活、行动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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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卡斯蒂利亚,西班牙中部的古代王国。
  “哎哟!”丽贝卡说,“这样牺牲一切能换来什么呢?”
  “换来复<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仇的权力,丽贝卡,”圣殿骑士答道,“还有显赫的前程。”
  “这是得不偿失,”丽贝卡说,“为此牺牲人生最宝贵的自由权利,太不值得了。”
  “不要这么说,小姐,”圣殿骑士答道,“复<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仇是天神的盛宴![注1]正如神父告诉我们的,他们之所以保留这权利,便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不应让凡人独占。至于显赫的前程!这是一种诱惑,甚至可能干扰天国的幸福。”他停了一会,然后又道,“丽贝卡!一个宁可死也不愿忍受侮辱的女人,必然拥有高傲而强大的心灵。你必须归我所有!不,不要害怕,”他又道,“这必须得到你本人的同意,并按照你的条件行事。你必须答应我,与我分享我的前途,这前途是比国王从他的王位上看到的更远大的。你回答以前先听我说,拒绝以前先好好考虑。正如你说的,圣殿骑士失去了他的社会权利,他的自主选择权,但是他成了一个强大组织的成员和细胞,在这个组织面前,哪怕国王也得发抖,因此他是像一滴雨水汇人了大海,成了不可抗拒的海洋的一部分,它可以侵蚀岩石,吞没舰队。它构成了一股汹涌澎湃、所向披靡的潮水。何况在这个强大的团体中,我不是平凡的一员,我已是它的主要指挥官之一,不久就可以登上大宗师的宝座。圣殿骑士团的贫苦战士不是仅仅要把脚踹在国王的脖子上,那是穿麻鞋的修士干的事。我们穿铁靴的脚要踏上他们的王位,我们围臂销的手要夺下他们的权杖。你们那虚无piao<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piao<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piao缈的弥赛亚[注2]的统治,不能给你们流落各地的民族带来的权力,却能靠我的野心来取得。我只是希望有一颗与我相似的心分享我的前程,我发现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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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这是从《圣经》中“伸冤在我,我必报应”,“耶和华是伸冤的上帝”等话引伸出来的。
  [注2]犹太人亡国后,相信上帝将派弥赛亚,即“复国救主”来拯救他们。后来基督教又相信耶稣就是弥赛亚,因而弥赛亚成了“救世主”。

  “这是对我的民族中的一个人说的吗?”丽贝卡答道。“你得想想……”
  “不要这么回答我,”圣殿骑士答道,“不要强调我们之间信仰的分歧;在我们的秘密会议中,我们也嘲笑这种育儿室的故事。不要以为我们会始终受到蒙蔽,相信我们的创建者的痴心妄想,他们抛弃人生的一切享乐,要作殉难的圣徒,为了保卫一片贫瘠的沙漠,一片除了从迷信的角度看毫无价值的沙漠,作无益的战斗,死在饥饿和干渴中,死在瘟疫中,死在野蛮人的dao剑下。但是我们的团体不久就采取了更大胆、更广阔的观点,为我们的牺牲找到了更好的补偿。[注]我们在欧洲的每个王国内拥有了大量的财产,我们获得了强大的军事声誉,把每个基督教gguuoojiia的骑士精英纷纷吸收到了我们的组织中——这一切所要达到的目的,与我们那些虔诚的创始者的梦想是南辕北辙的;那些按照古老的原则加人我们团体的胸无大志的人,也同样懵然无知,他们的迷信只是使他们充当了我们的被动工具。但是我不想继续揭开我们的内幕了。听,号角声响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能需要我到场了。我说的话请你考虑。再见!我不想为我用暴力威胁你的事请你原谅,因为要不是它,你就不会让我看到你的性格。必须靠试金石才能鉴别真金。我马上就会回来,继续与你商谈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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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圣殿骑士团成立于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期间,起先只有几个贫苦的骑士,他们奉行西多会的严格教规,主张过清苦禁欲的生活。后来在十字军的侵略活动中,这个骑士团发了大财,所有的骑士都富埒王侯,但他们仍自称“贫苦的骑士”,这些情形在本书后半部中还会提到。
  他退进小房间,走下了楼梯;丽贝卡望着他的背影,想起自己竟会落进这个无法无天的暴徒手中,不禁毛骨悚然,在她看来,他那种骇人听闻的野心,简直比她刚才走投无路时面对的死亡前景更加可怕。她回到塔楼的小房间以后,首先做的便是为雅备的上帝给她提供的保护,向他谢恩,并祈求他继续保佑她和她的父亲。这时另一个名字溜进了她的祈求中,那就是那个负伤的基督徒的名字;命运使他陷入了他的死敌,一些残暴成性的歹徒的罗网中。她的心确实迟疑了一下,仿佛觉得,她竟然在与神的交谈中,会想起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一个拿撒勒人,一个敌视她的信仰的人,这是她的信心不纯正的表现。但是名字已到了嘴边,教义上的狭隘偏见,并未能使丽贝卡收回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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