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爵作教士装及克劳狄奥、狱吏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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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那么你在希望安哲鲁大人的赦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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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希望是不幸者的唯一药饵;我希望活,可是也准备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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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能够抱着必死之念,那么活果然好,死也无所惶虑。对于生命应当作这样的譬解:要是我失去了你,我所失去的,只是一件愚人才会加以爱惜的东西,你不过是一口气,寄托在一个多灾多难的躯壳里,受着一切天时变化的支配。你不过是被死神戏弄的愚人,逃避着死,结果却奔进他的怀里,你并不高贵,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配备,都沾濡着污浊下贱。你并不勇敢,因为你畏惧着微弱的蛆虫的柔软的触角。睡眠是你所渴慕的最好的休息,可是死是永恒的宁静,你却对它心惊胆裂。你不是你自己,因为你的生存全赖着泥土中所生的谷粒。你并不快乐,因为你永远追求着你所没有的事物,而遗忘了你所已有的事物。你并不固定,因为你的脾气像月亮一样随时变化。你即使富有,也和穷苦无异,因为你正像一头不胜重负的驴子,背上驮载着金块在旅途上跋涉,直等死来替你卸下负荷。你没有朋友,因为即使是你自己的骨血,嘴里称你为父亲尊长,心里也在咒诅着你不早早伤风发疹而死。你没有青春也没有年老,二者都只不过是你在餐后的睡眠中的一场梦景;因为你在年轻的时候,必须像一个衰老无用的人一样,向你的长者乞讨赒济;到你年老有钱的时候,你的感情已经冰冷,你的四肢已经麻痹,你的容貌已经丑陋,纵有财富,也享不到丝毫乐趣。那么所谓生命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值得宝爱呢?在我们的生命中隐藏着千万次的死亡,可是我们对于结束一切痛苦的死亡却那样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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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谢谢您的教诲。我本来希望活命,现在却惟求速死;我要在死亡中寻求永生,让它临到我的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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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在内)有人吗!愿这里平安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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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是谁?进来吧,这样的祝颂是应该得到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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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先生,不久我会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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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谢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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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莎贝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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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要跟克劳狄奥说两句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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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欢迎得很。瞧,先生,你的姊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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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狱官,让我跟你说句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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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您尽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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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去,可以听见他们说话,却不让他们看见我。(公爵及狱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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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姊姊,你给我带些什么安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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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给你带了最好的消息来了。安哲鲁大人有事情要跟上天接洽,想差你马上就去,你可以永远住在那边;所以你赶快预备起来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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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没有挽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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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没有挽回了,除非为了要保全一颗头颅而劈碎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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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那么还有法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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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是的,弟弟,你可以活;法官有一种恶魔样的慈悲,你要是恳求他,他可以放你活命,可是你将终身披戴镣铐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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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永久的禁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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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是的,永久的禁锢;纵使你享有广大的世界,也不能挣脱这一种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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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是怎样一种束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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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你要是屈服应承了,你的廉耻将被完全褫夺,使你毫无面目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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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请明白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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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啊,克劳狄奥,我在担心着你;我害怕你会爱惜一段狂热的生命,重视有限的岁月,甚于永久的荣誉。你敢毅然就死吗?死的惨痛大部分是心理上造成的恐怖,被我们践踏的一只无知的甲虫,它的肉体上的痛苦,和一个巨人在临死对所感到的并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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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你以为温柔的慰藉,可以坚定我的决心吗?假如我必须死,我会把黑暗当作新娘,把它拥抱在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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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父亲地下有知,也一定会这样说的。是的,你必须死,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决不愿靠着卑鄙的手段苟全生命。这个外表俨如神圣的摄政,板起面孔摧残着年轻人的生命,像鹰隼一样不放松他人的错误,却不料他自己正是一个魔鬼。他的污浊的灵魂要是揭露出来,就像是一口地狱一样幽黑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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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正人君子的安哲鲁,竟是这样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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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啊,这是地狱里狡狯的化装,把罪恶深重的犯人装扮得像一个天神。你想得到吗,克劳狄奥?要是我把我的贞操奉献给他,他就可以把你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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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天啊,那真太岂有此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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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是的,我要是容许他犯这丑恶的罪过,他对你的罪恶就可以置之不顾了。今夜我必须去干那我所不愿把它说出口来的丑事,否则你明天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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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那你可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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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唉!他倘然要的是我的命,那我为了救你的缘故,情愿把它毫不介意地抛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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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谢谢你,亲爱的依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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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那么克劳狄奥,你预备着明天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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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是。他也有感情,使他在执法的时候自己公然犯法吗?那一定不是罪恶;即使是罪恶,在七大重罪中也该是最轻的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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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什么是最轻的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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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倘使那是一件不可赦的罪恶,那么他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为了一时的游戏,换来了终身的愧疚?啊,依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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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弟弟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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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死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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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耻辱的生命是尤其可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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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是的,可是死了,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长眠在阴寒的囚牢里发霉腐烂,让这有知觉有温暖的、活跃的生命化为泥土;一个追求着欢乐的灵魂,沐浴在火焰一样的热流里,或者幽禁在寒气砭骨的冰山,无形的飚风把它吞卷,回绕着上下八方肆意狂吹;也许还有比一切无稽的想像所能臆测的更大的惨痛,那太可怕了!只要活在这世上,无论衰老、病痛、穷困和监禁给人怎样的烦恼苦难,比起死的恐怖来,也就像堂<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天<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堂一样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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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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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好姊姊,让我活着吧!你为了救你弟弟而犯的罪孽,上天不但不会责罚你,而且会把它当作一件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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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呀,你这畜生!没有信心的懦夫!不知廉耻的恶人!你想靠着我的丑行而活命吗?为了苟延你自己的残喘,不惜让你的姊姊蒙污受辱,这不简直是伦常的大变吗?我真想不到!愿上帝保障我母亲不曾失去过贞操;可是像你这样一个下流畸形的不肖子,也太不像我父亲的亲骨肉了!从今以后,我和你义断恩绝,你去死吧!即使我只须一举手之劳可以把你救赎出来,我也宁愿瞧着你死。我要用千万次的祈祷求你快快死去,却不愿说半句话救你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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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不,听我说,依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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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呸!呸!呸!你的犯罪不是偶然的过失,你已经把它当作一件不足为奇的常事。对你怜悯的,自己也变成了淫媒。你还是快点儿死吧。(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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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啊,听我说,依莎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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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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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道妹,许我跟你说句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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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请问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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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你要是有工夫,我有些话要跟你谈谈;我所要向你探问的事情,对你自己也很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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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没有多余的工夫,留在这儿会耽误其他的事情;可是我愿意为你稍驻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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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向克劳狄奥旁白)孩子,我已经听到了你们姊弟俩的谈话。安哲鲁并没有向她图谋非礼的意思,他不过想试探试探她的品性,看看他对于人性的评断有没有错误。她因为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断然拒绝了他的试探,那正是他所引为异常欣慰的。我曾经监临安哲鲁的忏悔,知道这完全是事实。所以你还是准备着死吧,不要抱着错误的希望,使你的决心动摇。明天你必须死,赶快跪下来祈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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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狄奥
| 让我向我的姊姊赔罪。现在我对生命已经毫无顾恋,但愿速了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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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打定这个主意吧,再会。(克劳狄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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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吏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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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狱官,跟你说句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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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师傅有什么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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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你现在来了,可是我希望你去。让我和这位姑娘谈一会儿话,你可以相信我的内心和我的道袍,我不会加害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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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我就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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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造物给你美貌,也给你美好的德性;没有德性的美貌,是转瞬即逝的;可是因为在你的美貌之中,有一颗美好的灵魂,所以你的美貌是永存的。安哲鲁对你的侮辱,已经被我偶然知道了;倘不是他的堕落已有先例,我一定会对他大惑不解。你预备怎样满足这位摄政,搭救你的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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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现在就要去答复他,我宁愿让我的弟弟死于国法,不愿有一个非法而生的孩子。唉!我们那位善良的公爵是多么受了安哲鲁的欺骗!等他回来以后,我要是能够当着他的面,一定要向他揭穿安哲鲁的治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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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那也好,可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他仍旧可以有辞自解,他可以说,那不过是试试你罢了。所以我劝你听我的劝告,我因为欢喜帮助人家,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我相信你可以对一位受委屈的、可怜的小姐做一件光明正大的好事,从愤怒的法律下救出你的兄弟,不但不使你冰清玉洁的身体白璧蒙玷,而且万一公爵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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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请你说下去。只要是无愧良心的事,我什么都敢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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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有德必有勇,正直的人决不胆怯。你知道溺海而死的勇士弗莱德里克有一个妹妹名叫玛利安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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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这位小姐,提起她名字的时候人家总是称赞她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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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她和这个安哲鲁本来已经缔下婚约,婚期也已选定了,可是就在订婚以后举行婚礼以前,她的brothergege弗莱德里克在海中遇难,他妹妹的嫁奁就在那艘失事的船上也一起同归于尽。这位可怜的小姐真是倒楣透顶,她既然失去了一位高贵知名的brothergege,他对她是一向爱护备至的;而且她的嫁奁,她的大部分的财产,也随着他葬身鱼腹;这还不算,她又失去了一个已经订婚的丈夫,这个假道学的安哲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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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有这种事?安哲鲁就这样把她遗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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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他把她遗弃不顾,让她眼泪洗面,也不向她说半句安慰的话儿;故意说他发见了她的品行不端,把盟约完全撕毁。她直到如今,还在为他的薄幸而哀伤泣血,可是他却像一块大理石一样,眼泪洗不软他的硬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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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这位可怜的姑娘活着还不如死去,可是让这个家伙活在人世,那真是毫无天理了!可是我们现在怎么能够帮助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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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这一个裂痕你可以很容易把它修补;你要是能够成全这一件好事,不但可以救活你的兄弟,也可以保全你的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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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好师傅,请你指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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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我所说起的这位姑娘,始终保持着专一的爱情;他的薄情无义,照理应该使她斩断情丝,可是像一道受到阻力的流水一样,她对他的爱反而因此更加狂烈。你现在可以去见安哲鲁,屈意应承他的要求,可是必须提出这样的条件:你和他约会的时间不能过于长久,而且必须在黄昏人静以后便于来往的地方。他答应了这样的条件,我们就可以去劝这位受屈的姑娘顶替着你如约前往。这次的幽会将来暴露出来,他不能不设法向她补偿。这样你的兄弟可以救出,你自己的清白不受污损,可怜的玛利安娜因此重圆破镜,淫邪的摄政也可以得到教训。我会去向这位姑娘说,叫她依计而行。你要是愿意这样做,那么虽然是一种骗局,可是因为它有这么多重的好处,尽可问心无愧。你的意思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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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想像到这一件事,已经使我感觉安慰,我相信它一定会得到美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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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那可全仗你的出力。快到安哲鲁那边去,他即使要在今夜向你求欢,你也一口答应他。我现在就要到圣路加教堂去,玛利安娜所住的田庄就在它的附近,你可以在那边找我,事情要干得愈快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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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谢谢你的好主意。再见,好师傅。(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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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作教士装上;爱尔博、庞贝及差役等自对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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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嘿,要是你们不肯改邪归正,一定要把男人女人像牲畜一样买卖,那么这世界上要碰来碰去都是私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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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天啊!又是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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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真是一个shaa风景的世界!咱们放风月债的倒够了楣,他们放金钱债的,法律却让他穿起皮袍子来,怕他着了凉;那皮袍子是外面狐皮里面羊皮,因为狡猾的狐狸比善良的绵羊值钱,这世界到处是好人吃苦,坏人出头!
|
爱尔博
| 走吧,朋友。您好,师傅!
|
公爵
| 您好,大哥。请问这个人所犯何事?
|
爱尔博
| 不瞒师傅说,他冒犯了法律,而且我们看他还是个贼,因为我们在他身上搜到了一把撬锁的东西,已经送到摄政老爷那里去了。
|
公爵
| 好一个不要脸的忘八!你靠着散播罪恶,做你活命的根本。你肚里吃的,身上穿的,没有一件不是用龌龊的造孽钱换来。你自己想一想,你喝着脏肮,吃着肮脏,穿着肮脏,住着肮脏,你还能算是一个人吗?快去好好地改过自新吧。
|
庞贝
| 不错。肮脏是有些肮脏,可是我可以证明——
|
公爵
| 哼,如果魔鬼给罪恶出过证明,你当然也可以证明了。官差,把他带到监狱里去吧。重刑和教诲必须同时并用,才可以叫这畜生畏法知过。
|
爱尔博
| 我们要把他带去见摄政老爷,他早就警告过他了。摄政老爷最恨的是这种忘八羔子;一个乌龟要是来到摄政老爷面前,那就是该他回老家的日子了。
|
公爵
| 我们要是大家都能像有些人在表面看来那样立身无过,犯了过错又能不加掩饰,那就好了!
|
爱尔博
| 他的脖子就要到您的腰上啦——成了一根绳索,师傅。
|
庞贝
| 谢天谢地,救命的人来了。
|
| 路西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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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啊,尊贵的庞贝!你给凯撒捉住了吗?他们奏凯归来,把你拖在车轮上面游行吗?难道你现在已经没有姑娘们应市,可以让你掏空人家的钱袋吗?你怎么说?哈,这个调门儿、这场把戏、这个办法不坏吧?上次下大雨没淹着吗?你怎么说,老丈?世界已经换了样子变得沉默寡言了吗?是怎么一回事?
|
公爵
| 世界永远是这样,向着堕落的路上跑!
|
路西奥
| 你那宝贝女东家好不好?她现在还在干那老活儿吗?
|
庞贝
| 不瞒您说,大爷,她已经坐吃山空,连裤子都当光了。
|
路西奥
| 啊,那很好,俏姐儿、骚鸨儿,免不了有这么一天。你现在到监狱里去吗,庞贝?
|
庞贝
| 是的,大爷。
|
路西奥
| 啊,那也很好,庞贝,再见!你去对他们说是我叫你来的。是为了欠了人家的钱吗,庞贝?还是为了什么?
|
庞贝
| 他们因为我是个忘八才抓我。
|
路西奥
| 好,那么把他关起来吧。他是个道地的忘八,而且还是个世袭的哩。再见,好庞贝,给我望望坐牢的朋友们。这回你可以安分守己了,庞贝;因为你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
庞贝
| 好大爷,我想请您把我保出来。
|
路西奥
| 不,那不成,庞贝,我是不干那行的。我可以为你祈祷,求上天把你关长久一些。要是你没有耐性,在牢里惹事生非,那正说明你是个好样的。回头见,好庞贝。——祝福你,师傅。
|
公爵
| 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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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布利吉姑娘还那么爱打扮吗,庞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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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走吧,朋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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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那么您不肯保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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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不保,庞贝。师傅,外面有什么消息?
|
爱尔博
| 走吧,朋友,快走。
|
路西奥
| 庞贝,钻到狗洞里去吧。(爱尔博、庞贝及差役等下)师傅,关于公爵你知道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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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我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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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有人说他去看俄罗斯皇帝,有人说他在罗马,可是你想他到底在哪里?
|
公爵
| 我不知道。可是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我愿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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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他这样悄悄溜走,不在朝里享福,倒去做一个云游的叫化子,简直是在发疯。安哲鲁大人代理他把地方治得很好,犯罪的都逃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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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是的,他代理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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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其实他对于犯奸淫的人稍为放松一点,也是不碍什么的,像他这样子,未免太苛了。
|
公爵
| 这种罪恶太普遍了,必须用严刑方才能够矫正过来。
|
路西奥
| 对啊,这种罪恶是人人会犯的;可是师傅,你要是想把它完全消灭,那你除非把吃喝也一起禁止了。他们说这个安哲鲁不是像平常人那样爷娘生下来的,你想这话真不真?
|
公爵
| 那么他是怎么生下来的呢?
|
路西奥
| 有人说他是女人鱼产下的卵,有人说他的父母是两条风干的鲞鱼。可是我的的确确知道他撒下的尿都冻成了冰,我也的的确确知道他是个活动的木头人。
|
公爵
| 先生,你太爱开玩笑了。
|
路西奥
| 嘿,人家的鸡巴不安分,他就要人家的命,这还成什么话儿!公爵倘使还在这儿,他也会这样吗?哼,他不但不因为人家养了一百个私生子而把他吊死,他还要自己拿出钱来抚养一千个私生子哩。他自己也是喜欢逢场作戏的,所以他不会跟别人苦苦作对。
|
公爵
| 我可从来不知道公爵也是喜欢玩女人的,他不是那样一个人吧。
|
路西奥
| 那你可受了人家的欺了,师傅。
|
公爵
| 不见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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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嘿,他看见了一个五十岁的老乞婆,也会布施她一块钱呢;他这人是有些想入非非的。告诉你知道吧,他还是个爱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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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你把他说得太不成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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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我跟他非常熟悉。这位公爵是一个不可貌相的人,他这次离开的原因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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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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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对不起,这是一个不能泄漏的秘密;可是我可以让你知道,一般人都认为这位公爵很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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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啊,他当然是很有智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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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他是个浅薄愚笨、没有头脑的家伙。
|
公爵
| 也许是你妒嫉他,也许是你自己愚蠢,也许是你看错了人,所以才会这样信口胡说。他的立身处世和他的操劳国事,都可以证明你所说的话完全不对。只要按照他的言行来检验,那么即使妒嫉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学者、一个zhengzhi家和一个军人。你这样诽谤他,足见你自己的无知;或者,即使你略有所知,也是由于心怀恶意而故意掩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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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我认识他,我跟他很有交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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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有交情就不会说这种话;真有交情,谈话里就会体现出更真挚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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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算了吧,我可不会随便瞎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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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这我可不相信,因为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话。可是公爵倘使有一天回来——这是我们众人都馨香祷祝的——我要请你当着他的面回答我的问话;你现在说的倘是老实话,那时候一定不会否认。我们后会有期;请教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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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鄙人名叫路西奥,公爵是很熟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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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要是我有机会向他谈起你的话,他一定会更加熟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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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你去谈好了,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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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啊,你希望公爵永远不会回来,也许你以为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对手。当然,我的话恐怕伤害不了你,因为你准会矢口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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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我要是否认就不得好死,你别看错人了。可是这些话不必多说。你知道克劳狄奥明天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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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他为什么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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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为什么?为了把一只漏斗插进人家的瓶子里去。但愿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位公爵早点儿回来,这个绝子绝孙的摄政要叫大家不许生男育女,好让维也纳将来死得不剩一个人。就是麻雀在他的屋檐下做窠,他也要因为它们的淫荡而把它们赶掉呢。公爵在这里的时候,对于这种不干不净的事情是不闻不问的,他决不会把它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揭露出来,要是他回来了就好了!这个克劳狄奥就是因为松了松裤带,才给判了死罪。再见,好师傅,请你给我祈祷祈祷。我再告诉你吧,公爵在持斋的日子会偷吃羊肉。他人老心不老,看见个女叫化子也会拉住亲个嘴儿,尽管她满嘴都是黑面包和大蒜的气味。你就说我这样告诉你。再见。(下。)
|
公爵
| 人间的权力尊荣,总是逃不过他人的讥弹;最纯洁的德性,也免不了背后的诽谤。哪一个国王有力量堵塞住谗言的唇舌呢?可是有谁来了?
|
| 爱斯卡勒斯、狱吏及差役等牵咬弗动太太上。
|
爱斯卡勒斯
| 去,把她送到监狱里去!
|
咬弗动太太
| 好老爷,饶了我吧;您是一个慈悲的好人,我的好爷爷!
|
爱斯卡勒斯
| 再三告诫过你,你还是不知道悔改吗?无论怎样慈悲的人,看见像你这种东西,也会变做铁面阎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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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禀大人,她当鸨妇已经当了十一年了。
|
咬弗动太太
| 老爷,这都是路西奥那家伙跟我作对信口胡说的。公爵老爷在朝的时候,他把一个姑娘弄大了肚皮,他答应娶她,那孩子到今年五月一日就该有一岁多了,我一直替他养着,现在他反而到处说我的坏话!
|
爱斯卡勒斯
| 那家伙是个淫棍,去把他找来。把她送到监狱里去!走吧,别多说了。(差役推咬弗动太太下)狱官,我的同僚安哲鲁意见已决,克劳狄奥明天必须处决。给他请好神父;预备好一切身后之事。安哲鲁不肯发半点怜悯之心,我也没有办法。
|
狱吏
| 禀大人,这位师傅曾经去看过克劳狄奥,跟他谈论过死生的大道理。
|
爱斯卡勒斯
| 晚安,神父。
|
公爵
| 愿大人有福!
|
爱斯卡勒斯
| 你是从哪儿来的?
|
公爵
| 我不是本国人,只是由于偶然的机缘,目前在这里居留;我是一个以慈悲为事的教门的僧侣,新近奉教皇之命,从教廷来办一些公务。
|
爱斯卡勒斯
| 外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
公爵
| 没有,可是我知道过于热中为善,需要一服解热的药剂;只有新奇的事物是众人追求的目标;习见既久,即成陈腐;常道一成不变,持恒即为至德;人心不可测,择交当谨慎。世间的事情,大抵就像这几句哑谜。虽然是老生常谈,可是每天都可以发见类似的例子。请问大人,公爵是个何等之人?
|
爱斯卡勒斯
| 他是一个重视自省工夫甚于一切纷争扰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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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他有些什么嗜好?
|
爱斯卡勒斯
| 他欢喜看见人家快乐,甚于自己追寻快乐,他是一个淡泊寡欲的君子。可是我们现在不用说他,但愿他平安如意吧。请你告诉我你看见克劳狄奥自知将死以后,有些什么准备?我听说你已经去访问过他了。
|
公爵
| 他承认他所受的判决是情真罪当,愿意俯首听候法律的处分;可是他也抱着几分侥幸免死的妄想,我已经替他把这种妄想扫除,现在他已经安心待死了。
|
爱斯卡勒斯
| 你已经对上天尽了你的责任,也替这罪犯做了一件好事。我曾经多方设法营救他,可是我的同僚是这样的铁面无私,我不能不承认他是个严明的法官。
|
公爵
| 他自己做人倘使也像他判决他人一样严正,那就很好了;要是他也有失足的一天,那么他现在已经对他自己下过判决了。
|
爱斯卡勒斯
| 我还要去看看这个罪犯。再会。
|
公爵
| 愿您平安!(爱斯卡勒斯及狱吏下)
欲代上天行惩,
先应玉洁冰清;
持躬唯谨唯慎,
孜孜以德自绳;
诸事扪心反省,
待人一秉至公;
决不滥加残害,
对己放肆纵容。
安哲鲁则反之,
实乃羊皮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质;
严谴他人小过,
自身变本加厉!
貌似正人君子,
企图一手遮天;
使尽狡猾伎俩,
索得名誉金钱。
何不以诈易诈,
令其弄假成真?
弱女虽遭遗弃,
亦可旧约重申;
即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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