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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在荒野上


  “哎呀,”他们刚走了几步,热尔曼这样说,“看不到这小家伙回家,家里人会怎么想呢?他们会着急不安,到处找他。”
  “您去对在那上头干活的养路工说,您把孩子带走了,托他转告您家里的人。”
  “说实话,玛丽,你什么都想到了;我呀,我没想到让尼该在那边。”
  “他刚巧住在农场的紧旁边,他不会忘了给您传话的。”
  他们考虑到这个周到的办法以后,热尔曼便催马快跑起来。小皮埃尔快活极了,一时不觉得没吃过饭;但马的颠簸掏空了他的胃,走了一里路,他开始打呵欠,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泛白,老实承认他饿得要命。
  “瞧,开始折腾啦,”热尔曼说,“我早就料到,咱们走不了多远,这位先生就会喊饿叫渴。”
  “我是渴着呢!”小皮埃尔说。
  “那么,咱们就到科尔莱的勒贝克大妈的‘黎明’酒店去歇歇,好吗?招牌名字多美,房子多么寒碜!得,玛丽,你也去喝一点儿酒吧。”
  “不,不,我什么也不需要,”她说,“您同小家伙进去的时候,我给看着马。”
  “但是我想到,我的好姑娘,今儿早上你把自己当点心的面包给了我的皮埃尔,你也空着肚子;刚才你又不肯在我家吃饭,哭个不停。”
  “噢!我那时不饿,我太难过了!我对您起誓,眼下我还一点儿不想吃。”
  “你得勉强吃一点,姑娘;要不然,你会得病的。咱们还要赶路,不能到了那边,还没问好,就像饿鬼一样讨面包吃。我呀,我愿给你做个样子,虽然我也没什么好胃口;但我可以这样做,因为我毕竟也没吃过饭。我看到你和你母亲两个人在哭,心里也很难过。得了,得了,我去把小青拴在门口;下来吧,请你下来。”
  他们三人走进了勒贝克大妈的酒店,不到一刻钟,那个肥胖的跛足女人给他们端来一盘很像样的炒蛋、黑面包和淡红的葡萄酒。
  乡下人吃饭不快,小皮埃尔又胃口大开,足足过了一小时,热尔曼才想到重新上路。小玛丽起先是出于好意才吃一点,渐渐地,她也觉得饿了:因为十六岁的人不能饿得太久,乡下的空气又催人开胃。热尔曼好言相慰,鼓励她振作起来,也起了作用;她竭力说服自己,7个月会很快过去,还去想她以后回到家里。回到村里的幸福,因为莫里斯老爹和热尔曼都意见一致,答应雇她。可是,正当她开始同小皮埃尔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时,热尔曼起了个倒霉的念头,叫她从酒店窗口望出去,看那山谷的美景,从这高处眺望,可以一览无余,景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是这样悦目,这样青翠,这样富饶。玛丽望了一会儿,问能不能看到伯莱尔村的房子。
  “当然能看到,”热尔曼说,“还能看到农场,甚至你的家。瞧,那个小灰点,离戈达尔那棵大白杨树不远,在钟楼的下面。”
  “啊!我瞧见了。”姑娘说,于是她又哭起来。
  “我不该叫你又想到那里,”热尔曼说,“我今儿个净干蠢事!得了,玛丽,咱们动身吧,我的姑娘;现在白天短,再过一小时,月亮升上来后,天气暖和不了。”
  他们又上了路,穿过那一大片“荒地”,因为怕马跑得太快了,那姑娘和孩子会累着,热尔曼只得让小青走得慢一点,等到他们离开大路走向树林时,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已经西沉了。
  热尔曼认得去马尼埃的路。但他以为不走尚特卢伯大道,而从普雷斯勒村和古墓那边下去会更近一点,这个方向他赶集时没有走过。他弄错了,等来到树林又耗掉一点时间;而且他又不从正道进去,他没有发觉,以致背向富尔什,走到阿尔当特村那边的高坡。
  这时妨碍他辨别方向的,是随着黑夜升起的雾,这是秋夜的一种雾,银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月亮使它格外朦朦胧胧,使人迷惑。散布在林中空地上的大水坑冒着厚厚的水气,小青马踩过去的时候,只是从马蹄的溅水声和从拔腿的艰难上,才有所发觉。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笔直的好路,走到了尽头,热尔曼竭力察看来到哪儿,这才发觉迷了路。因为莫里斯老爹给他指点道路时对他说,一出树林要下一段陡坡,穿过一片广阔的草地,两度涉过那条有浅滩的河流。老爹甚至叮咛他下河时要小心,因为初秋时节下过几场大雨,河水兴许涨高了一点。热尔曼既看不到斜坡,也看不到草地和河流,眼前是一片平坦发白像盖了一层雪一样的荒野,他停下来,寻找房屋,等候过路的人,但能给他指点的什么也找不到。于是他又折回原路,走进树林。雾愈加浓密,月亮完全被遮住了,路非常难走,泥沼很深。有两回小青差点儿失足倒下;它驮得那么重,失去了勇气,即使它还有辨别力,不会撞在树上,可是它不能让骑在它身上的人避免碰上粗树枝,树枝同他们的头一般高,挡住了去路,对他们非常危险。热尔曼这样磕碰了一下,丢掉了帽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小皮埃尔睡着了,像只口袋一样摆来荡去,他妨碍着他父亲的两条臂膀,以致热尔曼都不能控制、驾驭那匹马了。
  “我想我们是中了邪啦,”热尔曼停下来说,“因为这树林并不大,不至于迷路,除非喝醉了酒,咱们在里面转来转去,至少有两个钟头,怎么也走不出去。小青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转回家去,是它弄得我昏头转向。如果咱们想回家的话,只要让它走就成。可是,咱们兴许离开要在那儿过夜的地方不远,要放弃计划,重新走这样一段长路,真是要发疯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见天,也不见地,我担心这个孩子会得寒热,如果咱们呆在这要命的雾里的话;我还担心他会被我们压伤,如果马往前扑倒的话。”
  “咱们不该再这样执拗地转下去,”小玛丽说,“咱们下马,热尔曼;把孩子给我,我会抱得好好的,您不如我,我会不让技风撩开,露出他来。您拉住马辔头,领着马走,咱们离干的地方近一点,您兴许会看得清楚一些。”
  这办法只能使他们不至于从马上摔下来,因为雾在蔓延,似乎紧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往前走很艰苦,一会儿他们就疲乏不堪了,末了在一片大橡树下遇到一块干地,便停了下来。小玛丽浑身是汗,但她一点儿也不抱怨,也一点儿不着急。她一心照顾着孩子,坐在沙地上,让孩子睡在她的膝上,而热尔曼把小青马的辔头挂在树枝上,然后便到附近察看。
  可是小青马对这次跋涉厌烦透了,把腰用力一摆,挣脱了缰绳,弄断了肚带,毫不在意地尥了五六下蹶子,踢得比它的头还要高,然后穿过矮树丛跑掉了,明白表示出它不需要任何人,也能找到回去的路。
  “唉!”热尔曼白费力气,追不上小青马,这样说,“咱们只有步行了,没有什么能帮助咱们走到正道,咱们得蹚水过河;既然路上都是积水,可以肯定河水漫过了草地。咱们不知道别的通道,所以需要等到这雾散去,最多不过一两个钟头。待到咱们能看清东西,再去找一所房子,在树林边上遇到的第一家;可眼下咱们不能走出这地方;那边有一条沟,一个池塘,我摸不清前面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后面有什么,因为我再也闹不明白,咱们打哪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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