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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斯苔娜和布伦达·安德森乘飞机4点钟抵达爱心机场时,萨姆正等在行李认领大厅里。布伦达要搭她的车。她已跟格罗曼约好见面,向他解释为什么要进行法庭动画演示。这玩意花钱太多,没有格罗曼的同意,布伦达不能自作主张。
  布伦达在理查森街区的住宅门前下了车,萨姆连忙探身与斯苔娜接吻。“我急坏了,”他说,“现在你能留在达拉斯了吗?你裙子着火之后,我担心得觉都睡不安稳。”
  “预审延期了,”她告诉他,“但万一他们找到了那件丢失了的物证,我们就得回去。布伦达认为,其中必有奥妙,因此他们一旦找回了物证,我们就该立即着手我们自己的检验。”
  萨姆驾车沿着便道融入车流,驶入快车道。“不就是一块金属片吗?”
  “关键不在于它是什么,萨姆,”她兴奋地提高T嗓门,“而在于它们能说明什么。原始物证清单说明这些金属碎片上留有某种文字或刻文。布伦达能够辨认出一些字母,可少了那一块,我们就不能弄清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他们开始爬坡,但正值交通高峰,汽车难以前行。“即使这块碎片丢了,”萨姆说,“报告上面难道没有注明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没有,”她说,“蹊跷就在这里。清单上有它,但金属片却不翼而飞。我们得到的报告中也只字不提。检察院方面第一次调查没有追根刨底,在我被捕后却有人故意对物证做了手脚。”她抓住萨姆的手臂。“你听出点名堂来了吗,萨姆?这也许就是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犯留在现场的东西。”
  “你是说除兰德尔之外还有别人?”
  “是的,”她说,“纵火案发生的那晚,兰德尔听到我父亲跟人在屋外吵架。警察认为我shaa掉兰德尔是为了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灭口,可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犯可能就是跟我父亲吵架的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放了火,那也可能就是他听说了兰德尔的陈述,害怕警察会寻找他,于是shaa了此案的唯一证人,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重审此案。我们可以假设,他认为,即使罪证已露出水面,但只要此案被束之高阁,他就可以逍遥法外。可兰德尔再次出现,他意识到我可能会要求重新审理此案。”
  “这些金属片就是罪证,对吗?”
  “对!”斯苔娜说。她注视着一辆从旁边驶过的汽车。“对了,”她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犯那天夜里把什么东西丢在了屋内,他会怎么样?他或许会丢掉一个戒指,一只手表,一只手铐,那么,这些年来,他会一直提心吊胆,祈祷不会有人把它辨认出来。”
  “他不认为你会被追查吗,斯苔娜?”萨姆说,“如果他知道兰德尔的陈述,他就会知道兰德尔在向你头上栽赃。shaa了他,实际上重审此案并发现这一罪证的机率也就增加了。”
  “他不会想到我会被追查,”斯苔娜反驳道,“我是一名检察官,萨姆。谁会想到检察官会被指控吗?当他们指控我时,连我都吃了一惊。再说,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犯也许不知道,就在兰德尔被shaa的前两天,我当着几个目击者的面威胁过他。”
  “你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吗?斯苔娜,”萨姆皱起眉头,“你所做的正是那家伙不愿让你做的事情。你正在为丢失的碎片到处张扬,想揭开他脸上神秘的面纱。他既然能shaa了兰德尔,也就能shaa了你。”
  “有这种可能,”斯苔娜说,声音里流露出一丝颤抖,“但我不想退避三舍,萨姆。你明白吗?我无路可退。我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元凶。”
  他们的车在车流中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萨姆抓住方向盘,忽儿松开,忽儿握紧。“我要你跟我住到一起来,”他说,“我不愿让你独自呆在那间屋里。”
  “别傻了,”她说,脸上绽开笑容,“我会没事的,萨姆。如果有危险,那会在休斯顿,而不会在达拉斯。但有一件事儿确实需要你的帮助。我得筹款雇用布兰尼根。”她扭过脸去。“我打算明天给银行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弄到房屋抵押贷款。”
  “这没有用,”萨姆摇摇头,“房子还在布拉德名下。他不在贷款文件上签字,银行就不会同意提供贷款。如果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要请求你帮忙的,”她告诉他,“请准备一份资产协定让我签字。除去房子,布拉德可以保留一切。我会签字放弃商店的权益,不提任何条件,不附加任何财产要求。如果他想要,他甚至可以把我的宝马车也开走。”她吸了一口气。她并不情愿屈服于布拉德。“我决定孤注一掷,萨姆。眼下这桩案子我不能不请律师。我太冲动了,会犯错误的。”
  车行三十几分钟,只挪动几英里。萨姆将梅塞德斯车拐弯下弯道,在便道上停下,决定等交通高峰期过去后再走。“我可以给你钱,”他转身对他说,“你不能那么做。”
  “不,萨姆,”她说,“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你已为我付了保释金。只要我上了法庭,不离开这个gguuoojiia,你总能拿回保释金的。可请律师花的钱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不就是钱吗!我要帮助你,斯苔娜。”
  “我不能用你的钱,”她说,“我不能这么做。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做,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布拉德不需出一个子儿,只要他签字放弃房屋产权,我能得到相应的贷款。”
  “这儿必定出过交通事故。”他说。高速公路的车流加快了,他发动引擎,开上弯道。“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办,”他说,“我明天会把文件准备好的。”
  “好的。”斯苔娜说着倚到靠背上。
  萨姆开着车,一言不发,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确实需要请一名律师。在这一点上,我举双手赞成。你想让我跟布拉德谈,还是你自己跟他谈?也许你跟他谈比较合适,斯苔娜。”
  “不,”斯苔娜想起布拉德到休斯顿探监时自己的举止,“如果我跟他接触,那就会以争吵告终。他也许不会同意放弃房屋产权,萨姆,如果他拒绝,可以建议他同意双方签字用房屋抵押给我借贷。”
  “你真的认为他会同意吗?”萨姆说,“如果你被证明有罪,布拉德就得还贷。如果他是我的当事人,我也不会同意他这么干。”
  “你尽力而为吧,”斯苔娜耸了耸肩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你得让布拉德相信,我能够偿还贷款。请你告诉他,我会没事的,我们掌握了新的证据。”
  他们丢开这个话题,萨姆建议吃点东西。斯苔娜疲惫不堪,急着要回家,因此他们停在一家咖啡店前,进去吃了一块三明治,又回到车上,向她家驶去。透过车窗,她凝视着达拉斯的城市景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和联合竞技场旁边矗立着的一座华丽夺目的大厦。那是一家豪华酒店,但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巨大的圣诞装饰。她不由得想到,当节目再次来临时自己还不知将身处何方。她闭上眼睛,倚在车座上,一声不响。直到萨姆的车轮嘎吱嘎吱地辗过她家门前车道的砂砾,她才打破沉默。
  “我应当请你进去坐一会儿,”她对他说,“但我确实累了,明天一早还得去办公室,因此我想上床睡一觉。”
  “我懂,斯苔娜,”他说,目光中充满柔情,“不过,如果合适,我想请你明晚到我家吃饭,见见亚当。”
  “见亚当?”斯苔娜说,胃子一阵痉挛。“他看到我被捕了,萨姆。这么做合适吗?他会怎么想?”
  “我要让他知道真相,”萨姆说,“有时候会发生冤案的。被警察逮捕的不一定就是罪人。”
  “你是什么意思?”她抗议道,“升级考试吗?”
  萨姆将她拥进怀中,捋起她脸上的秀发。“给我们一次机会,斯苔娜,”他柔声道,“我们想让你高兴。”
  她静静地伏在他怀中,面颊抵在萨姆胸前。让他的双臂拥抱着,她感觉到了体贴和关怀。临了,她挣脱他的怀抱,飞快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下车朝家门口走去,消失在漆黑的房子里。
  霍利出席完白天的最后一次庭审。一阵风似地闯进弗兰克·迈纳的办公室。“你是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有一个侦查员?”她叫道,“这是我处理过的最大的案子,你竟让我单gun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匹马!”
  “我们一个闲人也没有,”迈纳说,“如果有,我会派一个给你。”
  “那我们就必须雇一个独立侦查员,”她一屁股坐到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城里好手多得很,弗兰克。我当然宁愿用我们自己人,但不得已,我只好求助于外人。”
  “我们今年已超支了,”他用铅笔敲击着办公桌说,“在你的预审开始前,哈泼也许能清掉他手上的案子。听说,你那场预审延期了。”
  “只延期一个星期,”霍利说,“如果当时我在法庭上像现在这么便利,这案子就可能不会延期审判。斯苔娜有一名侦查员。她想要什么格罗曼就给她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他微微一笑,“那我建议你调回去。”
  “你这狗娘养的,”霍利骂道,“那个侦查员我要了,弗兰克。”
  迈纳侧身转动转椅,瞧着窗外。“我一直在琢磨兰德尔的证词,尤其是他说见到有人跟斯苔娜的父亲吵架的那一段,”他对她说,“她父亲是个建筑督察。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又将转椅转回来,补充道:“去查一查纵火案发生前后的报纸,看看能提供什么?还有,跟建筑督察办公室联系一下,看看卡塔劳尼临死前在干什么。建筑行业里腐败现象比比皆是。斯苔娜的父亲也许卷入了什么重要事件,有人在调查他。”
  霍利拉长了脸。“你在说什么?”她喊道,“那你认为斯苔娜反而是清白的了?屁话,弗兰克,如果你认为这个女人是清白的,我们为什么还要指控她?”
  “我没有说我认为她是清白的,”他反驳道,“我只是认为我们应当彻底清查。你想让被告强迫我们对付这种狡辩吗?另外,我要提醒你,我们不打算把无辜者投入监狱!”
  “你要提醒我?”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该提醒的是你,而不是我。”
  迈纳正在后退,她感觉得到。此刻他认为,他们再穷追不舍就会犯错误。一想到这里,霍利的肺部气炸了。“你真让我弄不明白,弗兰克,”她说,“你想半途而废,对吗?如果斯苔娜能洗清罪名,你是不是就肯定我会为此丢尽脸面?那好,”她说,把双臂抱至胸前,“我不打算逆来顺受。总是有人要让我出丑,我受够了,你甭想让我丢人现眼。”
  他冲她哈哈大笑,每当霍利发火,总使他想到一只玩具长毛狗。他突然产生一种yuwang,想看看到底能使她发作到什么程度。“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霍利站起来想走。“斯苔娜有罪,我会证明她有罪。”她坚决地说,“这是我扬名的良机。谁也甭想阻拦我。”
  “这正是我希望的,”迈纳指着她说道,“这才是shashou的英雄气概,奥本海默。我没想到你有这种气概。”
  “多谢你的抬举!”霍利说。她转身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间,有意砰地一声拉上房门。
  “我要在办公室里见你。”霍利在珍妮特的办公桌前停了停,然后继续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珍妮特连忙拿起速记本和铅笔,跟着走进她的办公室。霍利简单地说了说迈纳的意思,接着道:“我要你为我进行调查。斯苔娜跟我胡搅蛮缠,因为我没时间亲自调查。”
  “真的?”珍妮特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觉得等我从法律学校毕业后才适宜干这个。”
  霍利不理睬她,她在盘算该命令她于什么。“你必须跟建筑督察办公室取得联系,弄清托尼·卡塔劳尼临死前在干什么。然后,你必须深入调查,列出工地上可能与之有接触的各种人的名单。一旦弄清人名,就输入电脑,查清他们中是否有人曾有犯罪记录。”她用钢笔轻击下巴,说,“这会让迈纳满意的。”
  “天哪,霍利,”珍妮特明白了霍利的用意,“我们有可能证明斯苔娜是清白无辜的,如果能发现跟她父亲吵架的是谁的话。”她万分惊喜,面露如痴如醉的表情,没想到要由她来承担洗清斯苔娜不白之冤的重任。
  “听着,”霍利说,“别这么傻乎乎的自以为是了,因为斯苔娜是个罪人。我们所做的只是要彻底摧毁被告的伎俩,将此事彻底搞清楚。”她总结道,同时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叠文件。
  “我能看看你现有的证据吗?”珍妮特问,“这也许能帮助我了解此案的微妙之处。”
  “当然可以,”霍利说,“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珍妮特回头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我手上的打字活计还有几天才能完成。你总不能替我做秘书工作吧,霍利。谁来处理我的工作。”
  “你自己。”霍利说,脑袋抬都不抬。
  “你想让我亲自去建筑督察办公室,而不是打电话跟他们联系吧?亲自跑一趟也许效果更好。这事儿已过去多年了,霍利。我们怎能知道建筑督察室会不会仍然保留着这事儿的记录呢?”
  “用你的业余时间,”霍利说着扔下钢笔,抬头盯着珍妮特。“你每天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如果你发现了什么,就在家进行整理。”她觉得这个女人不愿无偿工作,便补充道,“你如果卖力气,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可以用它进法律学校读书。”
  “倘若他们什么也不说呢?”
  “总有办法的。”霍利皱起眉头。她瞅着珍妮特身上土里土气的外套、长裙,以及她乱蓬蓬的棕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头发,心想,这女人并不难看,但显得平淡无奇。前额太阔,眼窝太深,一点儿也不会打扮。霍利总有办法左右逢源,对付异性尤其得心应手。她断定,珍妮特·亨兰德茨比她差远了,只配听人摆布。“如果他们不合作,”她说,“你说告诉他们,我们会发传票的。不过,在你着手这一切之前,先给我接通达拉斯早间新闻的电话。”
  “现在吗?”珍妮特说着看看手表,“已经6点多了,霍利。我丈夫该来接我了。你不能等到明天早晨再说吗?”
  “不能,”她回答,顺手拿起话筒,“滚吧,珍妮特。我自己打。”
  “我必须将你调离此案。”
  布伦达·安德森和本·格罗曼坐在离她家不远的凯布尔咖啡屋里的小桌旁,格罗曼边呷着咖啡,边瞧着狼吞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hu咽吃汉堡包的布伦达。听到他这番话,汉堡包噎在她喉咙里,她连忙喝了一口水,把食物顺下肚。“你说什么?”
  格罗曼瞅着窗外,陷入沉思。“有人打电话到达拉斯早间新闻,对他们说,你干扰了休斯顿方面对斯苔娜一案的调查,”他说,“就在我离开办公室前,查利·阿伯内西打电话问我,到底是谁给你发饷?”
  “我们不能这样对待斯苔娜,”布伦达掌心向下放在桌子上,说,“她需要我,本。情况糟透了。她吃不下东西,等着你见她。她肩胛突了出来,腿瘦得像牙签。她已四面楚歌。她弟弟、她叔叔、霍利、温特斯都在找她的麻烦。还不算那个神秘的证人,那家伙偏偏还是个退休警察。”
  他面无表情,不露声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你认为她所说的阴谋有根据吗?”
  “很有可能,”布伦达说,“但下结论还为时太早。不过,如果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就能取得实质性进展。今天下午——”
  “不行,”他说,“阿伯内西声称,如果我们不马上住手,他就要发表文章,说我们在用纳税人的金钱为一个被指控的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犯辩护。”
  “杂种,”布伦达把手中的餐巾纸揉成了团,“听我说,本,”沉默半晌之后她开了腔,“斯苔娜正身处险境,我不是指此案的结果会怎样。你听说她裙子被烧的事情了吗?”接着,她把马里奥因dupin被捕,霍利强迫他为原告作证的情况告诉了本。
  格罗曼叫侍者为他加满咖啡,拿出皮夹准备付账。“我权力有限,布伦达。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不想背弃斯苔娜。“那么,我将辞职。”布伦达听到了自己嘴里吞出的这几个字,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很少坚持自己的观点,格罗曼总是对她颐指气使。这位地方检察官平常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模样,除去斯苔娜,谁也不敢顶撞他。
  格罗曼把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座。“你真傻,”他说着拉了拉衬衫袖口,“你真是好雇员,布伦达。我不想失去你。”
  布伦达目前职位的竞争对手很多,如果她在斯苔娜的法律问题解决之前就辞去职务,就有可能必须重新提出申请,等待下一次机会。在此期间。她如何维持生计?“等等,本,”她连忙跟了出来,“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马上要有三个星期的休假时间,还有平时积累的三星期的病假时间。我不要公家付钱,谁也不能说三道四。对吗?”
  格罗曼思忖片刻。“如果你偏要这么办,我也无权阻止。”
  “我明天打电话到人事处请假。”布伦达松了一口气。
  斯苔娜没想到自己的办公室会乱成一团,卷宗堆成了山,桌子上全是文件,早晨走进办公室时秘书至少递给她20张留言条“布伦达·安德森来过电话吗?”
  “来过,”秘书说,“她要你3点钟在因坞德路上的神谕检验室跟她见面。万一你不能如约,她要我转告她。她只能在3点至5点之间使用那家检验室。”
  “3点我准去,”斯苔娜说,“格罗曼在哪儿?”
  “我想应当在他的办公室,”秘书说,“要我打电话去问一问他到底在不在吗?”
  “那就劳驾你。”她说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跌坐在椅子上。她难以着手工作。刚浏览了几份卷宗,她就发现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窘境之中。万一在预审前未了结这场官司,格罗曼也许不得不考虑换人。他确实别无选择。如果她不是身居管理岗位,他就可以等她回来后再给她指定案子,但像这样下去,案子就会堆成山。如果他们不时刻留意,就会贻误时机,危险的被告就会溜之大吉。
  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发现格罗曼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真抱歉这里混乱不堪,斯苔娜,”他说着捋了捋头发,“我已亲自为你处理掉大部分的工作,但很吃力。”他稍停片刻,瞅着她桌上用篓子装着的卷宗。“情况很糟糕吗?”
  斯苔娜拍了拍卷宗。“糟透了,本。几天前我们还在这儿谈论来着。如果我让布兰尼根接手,也许就能在预审前专心工作,但我付不起钱——”
  “他要多少?”格罗曼问。
  “一开始要5万。可现在是两桩案子,他有可能要10万的律师费。”斯苔娜神经质地笑出声来。“一点零钱,对吗?”
  格罗曼同情地瞅着她。“布伦达怎么样?”
  “好极了,”斯苔娜说,“没有她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本——”
  他正打算离开,听到叫他,便停下转过身来。
  “我十分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顺便说一句,你对霍利的看法是对的。她指责我跟你有不正当关系。我认为她是出于嫉妒,因此她才对我恨得要命。当你在电视上推荐我时,她肯定气得发了疯。”
  “霍利对谁都嫉妒,斯苔娜,”格罗曼告诉她,“如果别人的盘子里多一点面包屑,她也要弄到手。不仅如此,她会为这点芝麻大的小事不择手段。”
  “真可笑,”斯苔娜说,“我从没想到霍利是那种人。我以为我了解她,其实不然。她是个大骗子,本。她甚至想让马里奥反对我。”
  “我听说了,”格罗曼说,“安德森告诉我了。你认为他有可能被利用吗?”
  “不,”斯苔娜摇摇头,“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一度比较紧张,但现在一切正常。马里奥只是被吓坏了,本。我打算给他请一位律师,看看能不能帮着解决他的dupin案。这样,霍利就很难以此来威胁他。”
  “但愿你不出纰漏。”格罗曼说着朝门外走去。
  下午3时15分,斯苔娜把车停在了神谕检验所门前的停车场。午饭时间她也没停止工作,把桌上堆放的大部分案子都分派了下去。至少可以将它们提交审理了,打开车门下车时她还在思忖。她下了车,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休斯顿潮湿的气候也立即显得不那么令人难受了。在夏季里,当你踏上休斯顿的大街,马上就感觉到仿佛有人朝你头上扔了一块湿漉漉的毛毯。而达拉斯又是如此干燥,斯苔娜不禁觉得仿佛有一块烙铁熨在自己的皮肤上。有许多被烧伤过的人对酷热特别敏感。其中有些人无论去那儿都把微型风扇带在身边。这不难理解,她边想边穿过停车场走向大楼。一旦你的皮肤经历过火苗的烧烤,你就永远不想再被烫了。
  她朝神谕检验所暗huangse的大楼瞥了一眼,发现它竟然一扇窗户也没有。它就像一座堡垒,光秃秃的,毫无生机。“我要见布伦达·安德森。”她告诉接待员。对方坐在曲线型的大理石桌子的旁边,面前摆放着一排电脑终端和保安监视器。“她肯定在等我。请你告诉她,斯苔娜·卡塔劳尼来了。”
  女接待员指了指一组金属椅让斯苔娜坐下。眨眼工夫,布伦达·安德森出现了。“我们全搞好了,”她一脸疲惫地说。“我们干了整整一宿,但我认为程序十分精确。当然,如果时间宽裕,我们还能增加一些细节,真实程度更高。”她停了停,瞄了斯苔娜一眼说,“由于时间关系,我认为最好先试一试现有的程序,你看呢?”
  “我想可以。”斯苔娜说。她跟着布伦达穿过迷宫般的长廊,看着身边一个个用玻璃分隔开的房间,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排排飕飕运转着的电脑和复杂的电子仪器设备。尽管摆脱热浪使她心情愉快,但大楼里冰凉的空气却使她瑟瑟发抖,浑身不自在。“他们在这里都干些什么?这里就像个冰窖。不会是停尸所吧。”
  “保持低温是为了那些设备,”布伦达告诉她,“到了。”她说着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让斯苔娜进去。
  房间很大,被分隔成许多单独的工作间,天花板有两层楼高。斯苔娜抬眼瞧了瞧半空中悬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电线和仪器。只见照明灯和摄像机都安放在三角架上,使这儿更像摄影棚,而不像电脑工作室。
  “这儿是实验室,”布伦达告诉她,“看这里,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你将站在那块平台上。”她转身指着她身后的一处地方。“你将带上护目镜,斯苔娜。他们请电视信息处理员来制作镜头,使画面像你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些画面并不是真实的,而是由我们为此专门设计的电脑程序控制的。你还能听到声响。我可以从那边的控制室跟你交谈,对你稍作引导。”她指着一间玻璃隔成的房间,有一个楼梯通向二层。
  “引导我,什么意思?”斯苔娜问,“我不必走出这个房间,对吗?”
  “对,”安德森说,“不过你瞧那个平台。它有点像古时用来惩罚囚犯的踏车,等我们挂好一切之后,你移动时它也跟着移动,给你一种你正在走路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仿真,但我们制作的越逼真,你就越容易回忆起失火那天晚上的情景。”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过来,安德森介绍说:“这位是皮特·弗雷泽。是他帮我设计这个程序的,斯苔娜。用这个实验室我们得付钱,但皮特的服务是义务的。”
  “谢谢,”斯苔娜说着微微一笑,“感谢你帮忙。”弗雷泽不到二十五岁,一头长发,有一双机警的蓝眼睛,英俊潇洒,穿着考究,显得很自信。
  “我久仰你的大名,”他说着握了握斯苔娜的手,“审理佩勒姆一案时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很了不起。我女朋友在警察学校读书,她很崇拜你。”
  斯苔娜没有接话茬儿。她环顾四周,开始明白了。“布伦达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我没料到这儿的装备会如此精良,”她说,“看上去,你这儿的设备要超过航天局。我不会触电吧?”
  “不会的,”弗雷泽笑道,“可别让这玩意儿吓着你。放松些,随便看。把它当作游戏也许会轻松些。有好多人拼命想上去玩玩呢。这是尖端技术,其中大多数还未广泛使用。”
  弗雷泽把斯苔娜领上平台,把护目镜递给她,与此同时,布伦达登上楼梯走进控制室。斯苔娜戴上护目镜,弗雷泽叫她站着不动,为她校正。“你应当能看见彩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格子,”他说,“能看见吗?”
  “看见了。”
  “斯苔娜,我是布伦达,”她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能听见吗?”
  “能。”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你穿过那座房子,”布伦达说,“如果有哪儿不对头,请指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纠正。电脑里储存着屋内陈设的基本形状和式样的资料,因此,有哪儿不对头,我们就会不停地加以修改,直到完全符合原样为止。房子的结构也是如此。我们可以移动墙、门、天花板,直到跟你原来的家毫无二致。”她喘了口气,接着说:“你准备好了吗?”
  “完全准备好了。”斯苔娜说。她双手扶着踏车的金属栏杆,沁出汗珠。彩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格子消失了,房屋内部的情景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我看见了,”她说,“好像是我家厨房。妙极了,活像真的。”
  “请你看仔细点,”布伦达对她说,“窗户的位置对吗?厨具呢?”
  “对,”斯苔娜说,“窗户是在洗碗槽上方。只有桌子不对头,要大一些,再往右边去一些。”
  “你再看,”布伦达说着摁了摁电脑控制主板上的按键,“现在怎么样?”
  斯苔娜目瞪口呆。桌子就在她注视下改变了模样。形状未变,但显得大了一些。安德森已将它向右边移动了几英寸。“厨房窗户上有窗帘,”她补充道,“我想我以前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样子的窗帘?”安德森问。
  “网纱窗帘……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网纱窗帘。”
  “失火当晚是开着的还是拉上的?”
  “不记得了。”斯苔娜说。
  “那好,”布伦达说,“四处走走,到冰箱那边去。”
  斯苔娜照她的吩附走了几步,仿佛真的在厨房里行走一般。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真非真。她觉得自己悬浮在另外一种维度的空间之中。她伸手去碰冰箱的把手,冰箱马上打开,她不禁吸了一口气。她立即关上它,往洗碗槽旁边走去。“拉上的,”她说,“那天晚上窗帘是拉上的。我曾站在我母亲身旁,她正在洗莴苣。”
  当画面移动,显现出母亲的面庞时,斯苔娜不禁失声惊叫。她的身体像个机器人,很不自然,但她的面庞清晰逼真。“你怎样做出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我从旧金山你表妹那儿弄到了一些照片。看上去很像,是吗?如果它不能唤醒你的记忆,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斯苔娜端详着母亲和蔼的面庞,想伸手拥抱她。她恍惚若梦,仿佛正瞅着母亲的灵魂。自从那夜失火烧毁他们的全部照片之后,她还从未见过母亲的面容。
  “兰德尔在哪儿,斯苔娜?”布伦达问,“从现在开始,完全用当时的情形去思维。当你听到我说话的声音时,不要用人名或面容去对号。完全用意念去思考。”
  “我不明白,”斯苔娜说,“等等……我想兰德尔应当在起居室里。他说过他听到了我父亲的车在车道上停了下来,因此他到门口去见他。”
  在他们进入下一步之前,布伦达想让所苔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又对窗户进行了调整。她发现事先设计好的资料中没有完全相符的图像,立即用电子笔画出一幅,调入相应的位置。接着,她示意音响师:“切入第一声道,比尔。”
  当耳机里传来音响时斯苔娜愣住了,她似乎听见有两个男人在远处争吵,但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透过窗帘,她可以瞧见前方的草坪上站着的身影。“我能看见他们,”她说,“天哪,布伦达,我能看见他们。我完全忘记了厨房的窗户是朝前开的,窗帘是网纱的,因此即使拉上窗帘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你是怎么想到的?”
  “从建筑设计图上看到的,”布伦达告诉她,“别再提问,斯苔娜。只有你自己也把看到的一切当成真的,而不是虚构的,它才能起作用。”
  “我看到的是什么?”斯苔娜边问边瞧着草坪上移动的形象,“这难道不是你构画出来的?”
  “是的。”布伦达说。她叹息一声,朝音响师瞥了一眼。“我希望它能起作用,”她低声道,“如果不起作用,我们就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音响师耸了耸肩,她把注意力又集中到斯苔娜身上来。“听着,”她说,“我们把两个男人放到外面的草坪上去,你所听到的只是音响,但倘若你开动脑筋,你所看出的也许能超过我们所设计的东西。你懂我的意思吗?请让我们来确定你实际上看到了些什么。我只要求你做出反应。”
  斯苔娜眨了眨眼睛,然后凝视着窗户,拼命回忆她在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这没有用,”她终于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告诉过你,我都忘光了。”她正准备伸手摘掉护目镜,布伦达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再等等,”她说,“做一次深呼吸,放松些。让你的思绪自由浮动,听其自然,斯苔娜。别去强迫它。”
  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终于,斯苔娜忧惚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我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她正在说,“你有了孩子就不能去当得克萨斯小姐了。你就不能再等等,斯苔娜?你为什么非要跟这小伙子发生性关系?”
  背景深处传来了男人们的声音。“你不能这么做。”一个男人说,他嗓门很大,接着,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句子和相互不连贯的词语。“明天……更多的钱……我保证……这值得你……行不行。”她父亲意大利口音很重,这不是他的声音,但听起来耳熟。斯苔娜知道这不是父亲在说话。
  “斯苔娜,”布伦达轻声轻语,“怎么了?”
  “有个男人在说话,他正在跟我父亲吵架。我弄不清是为什么。更多的钱,他一直在说这句话。如果你等一等,我就会弄到更多的钱。”斯苔娜闭上眼睛,留神倾听,想凭借幻觉再把这声音召回到思绪中来。“我父亲拒绝了他,叫他滚,在骂他。”
  “这人是谁,斯苔娜?你能看见他的脸吗?”
  “不能,”斯苔娜说,仍闭着眼睛,“但我能辨认出他的声音,但和真人对不上号。”
  “切入第二声道,”布伦达对音响师讲,“快。”
  斯苔娜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喂,”那男人说,“你是谁?如果你听到了,请回答。”同样的声音重复了几遍,接着市伦达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这个声音吗,斯苔娜?”
  “我说不清楚,”她说,“很像,但不一样。我需要听他说当时说过的那些话才能肯定是他。”
  布伦达摘下耳机,扔在控制台上。“我只能到这一步了,”她对音响师说,“克莱门坦·卡塔劳尼不会为我录制原话的。我所做的只是打电话给他,录下他的回话。”
  “我们可以配音。”音响师建议。
  “怎么配?”布伦达问。进展不大,她感到灰心。“我们要配的声音在她脑子里,比尔。我们从何下手?”
  “嗨,”他说,“我只是想帮帮忙。谁也不会来教我们怎么做。”
  布伦达又戴上耳机,告诉斯苔娜他们要接着干。如果有必要,以后再回厨房,再试一试。“我现在带你去起居室,”她说,“像吗?”
  “很像,”斯苔娜说,“没有那种椅子,但我想这没关系。它在右边。”
  “你父亲和兰德尔就在这里吵架了吗?”
  “是的,而且我肚子上挨了一拳。”
  “吵架之后发生了什么?”
  “汤姆离开前门走了。我穿过大厅回卧室。”
  布伦达在电脑控制台上握住控制键,斯苔娜觉得自己正穿过大厅。卧室的门开着,她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的摆设跟从前一模一样。粉红与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相间的床罩一如以往,梳妆台也放在原位,上面的放火柴的碗也跟兰德尔提到过的样子毫无二致。
  她看到房间的一角放着几根指挥棒,还挂着一件军乐队女队长的制服,不禁哑然失笑,觉得布伦达把自己看得太好了。当时她根本不收拾房间,一如马里奥眼下不收拾自己的寓所。每次橄榄球赛结束,她脱下制服,总是随手朝地上一扔,母亲也常常笑骂她就喜欢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屋子里也总是胡乱堆着三四堆衣服和其他个人用品。她只有一个箱子,柜子也太小,衣服没地方挂。
  斯苔娜闭上眼睛,让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她看见自己在橄榄球赛结束后正和其他军乐手走在一起,相互嬉笑。她最要好的朋友凯西一边走一边用肩膀挤她。另一个姑娘走在她身后,从后面搂住她。斯苔娜恍惚觉得自己正从高处鸟瞰这一切。猛然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张快乐的、充满朝气的面庞。她知道自己所看到的正是她少女时代的形象。泪水涌上她的眼帘。仿佛有一条蟒蛇盘踞在她的心头。她明白自己正在回忆起一个难忘的夜晚——就在那天晚上,汤姆·兰德尔带她去湖边偷食了禁果。回去吧,她对她的少女形象说。你还不明白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命运。就因为这令人心跳的夜晚,你将忍受苦干年的痛苦的折磨。你将不再有安全感,不会再见到你父母,你的纪念品,以及你的家。
  “瞧这个!”她的少女形象说着高高地举起了指挥棒。她在挥动指挥棒,又用双腿夹着它。她双腿被晒成棕褐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健美迷人,皮肤光滑细腻。“我要去请求费肖尔太太,让她同意我下星期的比赛中还用这根棒子。”
  因为火灾之后一张家庭照片也没留下,斯苔娜已忘记了自己脸上没有疤痕时的形象。她在脑海中看到的面庞如此完美无缺,竟使她目瞪口呆。真是她自己吗?这么多年过去,这位美丽的清纯少女生机勃勃的形象仍在她心底珍藏?
  斯苔娜睁开双眼。电脑控制的形象鲜活的出现在她眼前,变幻着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彩和形状,她看到的仿佛不是布伦达设计的图像,而是真正的物体和陈设。突然之间,仿佛一切都变成了真实的存在,她脑海中的记忆逼真地闪现了出来。她的掌心大汗淋漓,她的心头充满恐惧,不禁双手按住腹部,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斯苔娜?能告诉我吗?”
  “汤姆走了进来,锁上门,”她说,“我父亲揍了我,我怕他还要进来揍我。我肚子很疼。是一种抽搐的痛疼。我害羞得要命。我丢了父母的脸,我丢了大家的脸。”
  “汤姆从哪儿进来的?”布伦达说,同时调整电脑画面,“他不是早就从前门出去了吗?”
  “他说是从地下室的窗子进来的,”斯苔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不得不躺了下来。我觉得不舒服。头昏得要命。”
  “她进入状态了,”布伦达把话筒从嘴边移开,告诉音响师,“感谢上帝,我们终于使她摆脱了现实。现在我们就能够弄清一些真相了。”她把话筒又拿回嘴边,用平稳的声音对斯苔娜说,“你在床上吗?”
  “是的,”斯苔娜说,声音显得年轻,犹豫不决,“汤姆正在跟我说话。他睡在我身边。我父亲揍了我,我正在生他的气。汤姆说他是个混蛋,我们应当先到他父母家去,等我父亲消了气再回来。他说我应该去流产,甭理我父亲。汤姆说他的父母会帮助我们。”
  “你能听见你父亲的声音吗?”
  “我什么也没听见,”斯苔娜说,“汤姆在我床上睡着了。我们打算等我父母睡着之后,悄悄从窗户爬出去。不过,我也很困。我觉得冷,很冷。我冷得要命,直打哆嗦。我头晕目眩。以为要死了。我两腿之间有什么粘乎乎的东西,但我浑身乏力,去不了洗澡间。”
  布伦达手捂着话筒,低声道:“我们留她独自去想一会儿。让她进入意识的更深处。她在那天夜里流了产,她听说的肯定就是这件事。”她透过玻璃瞅着斯苔娜,心里想,一个妙龄少女不得不忍受这种折磨一定非常伤心。“比尔,把其他声道安装好,”她说,“我一给你信号,就立即切入第三声道。”
  他俩在控制室内注视着斯苔娜。只见她直挺挺地站在踏车上,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紧紧绷着。安德森从控制台后的水壶里倒了一杯咖啡,回到座位上。她呷了一口咖啡,朝音响师伸出一只手指,示意他播放预先录好的声音。首先播放的是各种金属发出的咔嚓咔嚓声,持续了一分多种。“你听见咔嚓咔嚓声了吗,斯苔娜?”
  “听见了,”斯苔娜紧张地低语道。
  “能说出是什么声音吗?”
  “不能。”她说。
  “这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
  “我床底下。”
  “你此刻就在床上吗?”
  “在,”斯苔娜说,“我很害怕。我必须离开,我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喘不过气来。不对头,确实不对头。”
  “切入声道四,”布伦达吩咐音响师,“我们将进入关键阶段。”
  斯苔娜耳边传来劈劈啪啪的爆烈声,这是从真正的火场中录下来的声音。布伦达又加进了从过道中传出的跑动的脚步声,她认为斯苔娜全家在她醒来之前就已听到起火的声音,闻到了烟味,并试图从屋子里逃出去。
  就在这时,斯苔娜尖声叫喊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布伦达忍不住想摘掉耳机,“我的床烧着了,”她呼喊着,“有人想破门而入。哦,不,哦,不。救救我。必须有人救我。我害怕极了。”
  “谁在门口,斯苔娜?”
  “我不知道。我必须出去。我身上着了火。我被烧着了。我的脸,救救我。得有人来救我。”斯苔娜在踏车上跑了起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外衣也浸透了汗水,粘在身上。
  “兰德尔在哪儿?”
  “我不知道,”斯苔娜喊道,“让我出去。救救我。哦,天哪,我被烧着了。”她开始咳嗽不止,呛得喘不过气来,“烟。烟太浓了。我喘不过气来。我的胸膛也被烧着了,我的眼睛疼得睁不开来。”
  “你此刻在那儿,斯苔娜?”
  “我出不去,门打不开,有人在敲门,但门被拴起来了。”
  布伦达摇摇头。她不知应该停下来,还是应该继续下去。斯苔娜拼命踢门,布伦达担心她绊倒,跌伤了她。她决定静观事态发展,再等几分钟,希望还能有所发现。如果他们如愿以偿,让斯苔娜受点罪也是值得的。
  “是我父亲,”斯苔娜哭叫着,“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子,脸上的表情很可怕。”
  布伦达在控制台上按下几个键,屏幕上出现了斯苔娜的父亲的形象,他的面庞是根据旧照片绘制的。
  “他在哪儿,斯苔娜?”
  “他撞开了门。他正抓着我,朝我喊叫着。他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呼喊着‘不,不,我美丽的女儿。’到处浓烟滚滚,我喘不过气来。我父亲也被呛得咳嗽不止。他说我们必须冲出去。”
  “你有听见其他声音吗?”
  “我要去救马里奥,但父亲不让我去。”斯苔娜挥舞双手。“我父亲……他倒下了。他站不起来。我在拉他,但他站不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哪,救救我。他太重了,扶不动他。汤米在哪?汤米,帮帮我。”
  布伦达一声不吭,等斯苔娜安静下来,接着,她重新发问:“你在干什么,斯苔娜?”
  “我在大厅里。”斯苔娜说。她喘息着,在踏车上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我要去找马里奥。父亲要我去找马里奥。他说他要到楼上去找我母亲。”
  “你父亲此刻清醒过来了?”
  “是的,”斯苔娜说,“浓烟呛得他透不过气来,但他站了起来。他恢复了。他要去找我母亲。”
  “他在哪儿?能看见他吗?”
  斯苔娜掉过头,似乎在找他父亲。“那边烧起来了。我看不见他。浓烟滚滚。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父亲呼喊着,但我到不了他身边。”
  “哪儿着了火?”
  “就在我后边,”斯苔娜喘息着,“我回不去。巨大的火球跳出地下室的门。我再也听不见父亲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上了楼,那火……我来不及考虑,我必须去救马里奥。”
  “马里奥在叫你吗?”
  “我进了他的房间,但他还在呼呼大睡。我一直在喊他,但他就是听不见。我必须把他抱走。”
  斯苔娜弯下腰,接着站直身子,双手仿佛真抱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她好几次踉踉跄跄,跌倒在踏车上,但又马上站起。她嘴巴张得老大,拼命喘气。
  布伦达拿开话筒,对音响师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怎么回事?”他说。
  “这女人被严重烧伤了,”她告诉他,“但她挣扎着要把弟弟抱出去。你看到的是一种本能的力量,比尔。仔细瞧着,这种力量现在已十分罕见。”她把话筒拿回嘴边,她知道必须准备随时停止下来。“你现在到了哪儿,斯苔娜?”
  “厨房门旁边。我伤势很重,但我不能停下来。门把烫手。”布伦达从控制室可以看到斯苔娜浑身颤抖着。“声音很可怕。像狼嚎,像飓风。马里奥睡得死死的,我叫不醒他,让他帮助我。一切都在晃动,随时可能倒塌。我们要死了。”斯苔娜双手合在一起,做祈祷状,但她声音微弱,话筒里几乎传不出她的声音。
  他们注视着斯苔娜,只见她伸出手来,痛苦不堪地往前跌倒,瘫在踏车上。
  “你还好吗?”布伦达说,“绊倒了吗?”斯苔娜平躺在踏车上,她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妈的,”布伦达连忙扳动实验室的扩音开关。“皮特,快,她肯定昏过去了。”她一把拉下耳机,离开控制室,冲下楼梯。她担心斯苔娜的心脏承受不了打击。
  没等安德森来到跟前,弗雷泽已抱起斯苔娜,把她放在房间一角的沙发上,“去拿湿纸巾。”他对另一个技师说,同时弯下身子,耳朵贴在她胸前。
  “还有呼吸吗?”布伦达说着跪在弗雷泽身旁,只见斯苔娜脸上呈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太过分了,她受不了。我不该这么干。”
  “她喘气了,”他说,“她心跳得太快,但不要紧,场面太可怕了。她只是受到了惊吓,暂时昏迷。”
  布伦达从技师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斯苔娜的脸。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四周,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昏过去了,”布伦达说,“有什么感觉?”
  “太可怕了!”斯苔娜说,想坐起来。她看着弗雷泽。“这不是游戏。如果你的朋友们认为这很有趣,就应当叫他们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脑筋是不是出了毛病?”
  “别忙着站起来,”布伦达对她说,“再等一会儿。你还记得昏过去以前所看到的事情了吗?”
  斯苔娜看着天花板,胸口起伏着,四肢摊开,半晌不吱声。“记得,”她说,“我看到了地狱,布伦达。你把我送进了地狱。我真高兴能找到回来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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