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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你还需要一个厨子,”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说,“我烹饪工夫不大高明。”
  “我也是,”斯佳丽说,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直盯着她看。“我烹饪工夫也不大高明。”斯佳丽急忙说道。不论科拉姆怎么夸她,斯佳丽总认为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女人。当我问起她的名字时,她竟马上接口说“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她明知我问的是她的名字,我从不叫下人“太太”埃“先生”阿或“小姐”的。不过我也从来没雇用过白种下人。凯思琳和布莉荻虽然服侍过我,但她们是我的堂妹。幸亏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跟我没有亲戚关系。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是个高个子,至少高出斯佳丽半个头,体形适中,不胖不瘦;看起来像棵树一样稳重,年纪很难说个准。皮肤完美无瑕,和大部分爱尔兰女人的皮肤一样,因空气常年湿润的关系,像敷了一层厚厚的乳脂。双颊的颜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甚是奇特,像一抹深玫瑰红,而不是一片粉红。长着一个庄稼人的粗鼻子,鼻骨突出,嘴唇薄薄如线。最特别又惊人的是她那两道纤细的乌眉,在蓝眼睛上方拱成两道完美的细线,与雪白的头发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穿着朴素的灰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长袍,衣领、袖口都是素面白麻;强壮、能干的手交叠在膝上。斯佳丽真想掩藏自己的一双粗手,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的手细细嫩嫩的,指甲短平,指甲面白如完美的半月。
  她的爱尔兰腔带有英国调,虽然省略了辅音,少点儿韵味,但仍轻柔悦耳。
  看得出来她是个办事认真的人,斯佳丽心想,这样一想她倒觉得轻松多了。她应付得了一个女强人,不管她喜不喜欢这个女人。
  “我有把握,你会对我的服务感到满意,奥哈拉太太。”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说。毫无疑问的,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无不信心十足。这令斯佳丽大感不悦,这个女人是来向她挑战的还是怎么的?她什么事都想管吗?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仍兀自说下去。“我很高兴认识你,为你工作,能够担任奥哈拉族长的管家是我莫大的荣幸。”
  她是什么意思?
  那两道乌眉拱了起来。“你不知道吗?大家都是这么叫的?”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咧大薄唇,露齿微笑。“在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能干,或许也是几百年来头一遭。他们都称你奥哈拉族长,是奥哈拉氏家族各宗各系的领袖。在伟大君王时代,每个家族都有一个领袖、代表及勇士。你的祖先中也出现过奥哈拉族长,代表奥哈拉家族的英勇和骄傲。如今这个荣誉有幸落在你身上。”
  “我不懂。我得做些什么?”
  “你已经做了。你获得众人的尊重、敬仰、信任和推崇。这个头衔是颁授的,不是继承来的。你只要继续保持你的本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就行了,你就是奥哈拉族长。”
  “我想我需要一杯茶。”斯佳丽无力他说。她不明白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在说什么,她在开玩笑?还是调侃?不!她看得出这个女人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奥哈拉族长”?斯佳丽在心中默念。奥哈拉族长。
  听起来像鼓声,像深沉的、隐藏的、秘密的、原始的情感在她体内燃烧。
  奥哈拉族长。疲惫的眼睛燃起亮光,绿眼睛像着火的翡翠般闪耀。奥哈拉族长。
  明天,不,应该是下半辈子的每一天,我都得把这称呼拿出来咀嚼玩味一番。哦,现在的感觉是如此不同,如此强烈。“……继续保持你的本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那又是什么意思?奥哈拉族长。
  “你的茶来了,奥哈拉太太。”
  “谢谢你,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这个中年妇女深具威胁性的自信,现在变得令人欣赏,不再惹人生气了。斯佳丽接过杯子,巡视对方的眼睛。“请你坐下来陪我喝杯茶,”她说,“我们需要谈谈找厨子和其他的事情。我们只有六个星期,却有做不完的工作。”
  斯佳丽从未踏进过大公馆。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更不用说,但却极力掩饰惊讶与好奇。她虽为一个显赫的家族工作,在一家非常大的公馆当管家,然而它跟巴利哈拉宏伟的大公馆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替斯佳丽将那把巨大的、生锈的铜钥匙插进那个生锈的大锁里,转动一下,再用身体顶开门。“有霉味,”那股怪味扑鼻而来,她说。“至少需要一大批女人,拿桶子刷子来大扫除。我们先去厨房瞧一瞧。公馆里没有一流的厨房,是用不到好厨子的。这部分先搁着慢一步办,也不要去管脱落的壁纸和地上的动物粪便,厨子不会来看这些房间的。”
  弧图形的柱廊连接主楼和两翼宏大的建筑。她们先顺着柱廊向东翼走,走到屋角一个大房间,有许多扇门连接内廊,通进各个房间,还有一座楼梯,通往更多的房间。“你可以让你的总管事在这儿办公,”她们回到大房间时,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说。“其他房间可用作下人的房间和贮藏室。总管事不能住在大公馆里,你得在镇上给他找一栋大房子,以配合他的地产管理人身份。这一间显然是地产办公室。”
  斯佳丽没有马上作答!她正在心里筹划着这间办公室。“单身客人”都住在邓莫尔码头农场侧翼的房间,瑞特曾经这么说过。得了,她不打算为单身客人或其他客人准备太多的客房。但是一定要有一间办公室,就像瑞特的一样。她要叫木匠做一张比瑞特办公桌大一倍的桌子,把地产图钉在墙上,也要像他一样看着窗外。不过她看的将是巴利哈拉整齐的石墙,而不是烧黑的砖块;她拥有的是一大片麦田,而不是一大堆花丛。
  “我就是巴利哈拉的总管事,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我不要让陌生人管理我的土地。”
  “不是我存心对你无礼,奥哈拉太太,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管理是全天候的工作,不仅要留意仓储及供需问题,还得听人诉苦,解决工人、农人、镇民之间的纠纷。”
  “这我来办。就在穿堂上摆几张长椅,每个月第一个礼拜天弥撒结束后,我就在那儿为大家解决问题。”斯佳丽坚定的表情警告她毋需争辩。
  “还有,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不准设吐烟渣的痰盂,听清楚了没有?”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点点头,虽然她从没听过那种玩意儿。在爱尔兰,烟草是填在烟斗中抽的,不是用来嚼的。
  “很好,”斯佳丽说。“我们这就去瞧瞧你最关心的厨房,一定在另一边。”
  “这么多路你走得动吗?”费茨帕特里克太太问。
  “走不动也得走,该做的事,就得做完。”斯佳丽说。对她的脚和背部来说,走路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但还是得走。房子的情况令她吃惊,六个星期怎么可能整理得完?总之,非得如期完成不可!孩子一定要在大公馆里出生。
  “好极了!”这是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对厨房的评语。幽深的房间有两层楼高,屋顶的天窗已经破了。斯佳丽心想,她见识过的舞厅,最大的也不及它的一半。对面有个几乎占了整堵墙的大烟囱。每一侧都有门通往北边那间有石槽的洗涤室和南边一间空房。“很好,厨子可以睡在这里。而那——”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往上一指,“是我所见过最明智的安排。”在厨房墙上二楼的高度上,有一道围有栏杆的廊道。“厨子房间和洗涤室上面的房间是我的。厨房女佣和厨子永远不会摸清我什么时候在监视他们。这样才会随时保持警觉。那道走廊一定跟正屋二楼相连,你也可以随时过来监督底下厨房的动静。准保他们不敢偷懒。”
  “为什么不直接进厨房察看?”
  “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向你屈膝行礼,听候吩咐,把菜都烧糊了。”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你不断提到‘他们’、女佣。那厨子做什么呢?
  我原以为只要雇个女人就可以了。”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指指宽敞的地板、墙壁和窗户。“一个女人做不了这些事。再能干的女人也不敢试。我想去看看贮藏室、洗衣室,顺便再去地下室。你要下去吗?”
  “不了。我怕那些味道,想到外面去坐坐,休息一会儿。”斯佳丽打开一扇门,眼前出现一片长满杂草的花园,她又退回厨房。另一道门则通往柱廊。她弯身坐在铺砖地板上,背靠柱子。一股浓浓的倦意猛然袭来。她压根儿没料到这房子需要整修的地方竟然这么多。从外面看来,还以为它完整无损呢!
  肚中胎儿在踢她,她心不在焉地将他的小脚或任何可能的部位按回去。“嘿!宝贝,”她喃喃道,“你对别人称你妈‘奥哈拉族长’有什么感想?我希望你牢牢记着这点。我当之无愧。”斯佳丽闭上眼睛,独自享受这分荣耀。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一面拍拭衣服上的蜘蛛网,一面走出来。“行了。”她简明扼要地说。“现在我们需要的是饱餐一顿,我们到酒馆去。”
  “酒馆?没有陪伴的淑女是不能去酒馆的。”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笑道:“那是你的酒馆啊,奥哈拉太太,你高兴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是奥哈拉族长。”
  斯佳丽反复咀嚼她的话。这里不是查尔斯顿,也不是亚特兰大。
  去酒馆有何不可?那地方的地板有一半不都是她钉的吗?大家不是都说酒馆老板娘肯尼迪太太做的肉饼,酥得入口即溶吗?
  现在常常下雨,不是短暂的阵雨,也不是斯佳丽已经习惯的那种蒙蒙细雨,而是一下三四个小时的真正倾盆大雨。农场工人在刚清理好的田里播撒斯佳丽买回来的一车车肥料时,总是抱怨土壤紧裹双脚。
  可是斯佳丽天天还强迫自己走路去大公馆监督工作进度,因为没铺石子的车道上一层烂泥,垫着她浮肿的双脚她感到舒服极了。她干脆连靴子也不穿了,只在前门里边准备一桶清水,一进门就冲洗双脚。科拉姆看了大笑。“你愈来愈爱尔兰化了,斯佳丽亲爱的,是不是跟凯思琳学的?”
  “我是跟堂兄们学的,他们从田里回来时,总是用水洗去脚上的泥。
  我想他们可能是怕踩脏弄得干干净净的地板,惹凯思琳生气。”
  “一点也不对。那是因为世世代代的爱尔兰人都这么做,女人也一样。你在泼水的时候,有没有大喊‘西泉’?”
  “别傻了!当然没有。我也没有每天晚上在门口摆一碗牛奶。我不相信我会把水泼湿什么小精灵,也不会供小精灵吃晚饭。那样做简直幼稚迷信。”
  “你这么说了。总有一天小妖怪会来找你算帐。”科拉姆紧张地打量她的床底下,又翻了翻枕头。
  斯佳丽苦笑道:“好吧!我上当了,科拉姆。小妖怪是什么东西?
  我想是小妖精的隔房堂弟吧。”
  “小妖精听到你这话不气得发抖才怪呢。小妖怪是可怕、邪恶、狡猾的怪物。他能在一瞬间让你的面霜冻结,或者让你自己的梳子把你的头发弄得一团糟。”
  “或是让我的脚踝发肿,我猜。那跟我经历过的恶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u事不相上下。”
  “可怜的羔羊。还要多久?”
  “大约三星期左右,我已经交代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替我清理出一个房间,订购一张床。”
  “她还帮得上忙吧,斯佳丽?”
  她不得不承认,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的确是个好帮手。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不因她的职位而作威作福,反而律已甚严。斯佳丽经常看到她在厨房对厨房女佣亲身示范刷洗石地板和石槽。
  “可是,科拉姆,她花钱像泼水一样。为了让好厨子愿意来干活,厨房招了三个女佣来帮忙,又花了近一百英镑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炉子、各种炉具、烘炉和热水炉。而光是请人去火车站运那个东西来,就花了十英镑多。为了怕厨子不喜欢用炉灶,还特地让铁匠定制各种活动吊钩、炙叉和壁炉用的铁钩。厨子所受的恩宠比女王还多呢。”
  “可他也比女王能干多了。等你在饭厅坐下来吃一顿最可口的美食,就会明白这钱花得值得。”
  “这话是你说的。能吃到肯尼迪太太的肉饼,我已经很满足了。昨晚我吃了三块,一块给我自己,两块给我肚里的大象。哦!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可以快快乐乐过日子了……科拉姆?”他有些心不在焉,斯佳丽觉得跟他相处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在了,不过她还是得问问他。“你听说过人家叫我奥哈拉族长吗?”
  他过去以她为荣,现在更以她为傲,他认为她当之无愧。“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斯佳丽·奥哈拉。凡是认识你的人,没有一个不这么想的。你非但经受了一般弱女子无法承受,甚至男人也无法承受的打击。
  而且也从不叫苦乞怜。”科拉姆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你所做的事也像是奇迹一般,让所有这些爱尔兰人得以继续干他们的本行。还当着英国军官的面吐唾沫,嘿,听说你还把一个站在百步外的军官吓得眼睛看不见了呢!”
  “事实不是那样!”
  “为什么偏要用事实去抹shaa一则精彩故事呢?第一个称你奥哈拉族长的人就是老丹尼尔,他当时也在常”老丹尼尔?斯佳丽高兴得涨红了脸。
  “再过不久,村里的人就会争相把你说成是爱尔兰传奇英雄芬恩·麦库尔鬼魂的化身,本地有你在会日渐繁荣。”科拉姆轻松的语调突然转为凝重。“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斯佳丽。别瞧不起人们的信仰,那对他们是最大的侮辱。”
  “我从来不这样做!虽然教堂的弗林神父总是一脸瞌睡模样,我仍旧每个礼拜天都去望弥撒。”
  “我说的不是教会。我指的是小精灵和小妖怪。你让大伙儿众mouthkoujiao赞的英勇行径之一,就是进驻传说中有年轻领主鬼魂经常出没的奥哈拉家租地。”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我是很正经。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尔兰人相信。
  倘使你嘲笑他们迷信,就等于是在羞辱他们。”
  尽管荒唐,斯佳丽还是能明白科拉姆的苦口婆心。“我不会多嘴多舌,不会嘲笑他们,只有在你面前说说。不过我也不会在提水冲脚时大叫大嚷。”
  “那倒没有必要。他们说你这么受人尊敬,是你讲起话来轻声细气。
  斯佳丽大笑不止,不慎震动胎儿,被狠狠踢了一下。“都是你不好!
  科拉姆。害我的肚子被踢得青一块、紫一块。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值得的。自从你离开之后,我还没笑得那么痛快呢。你会待一阵子吧!”
  “当然。我要成为第一个看到你这个大象孩子出世的人。希望你能让我当他的教父。”
  “你愿意吗?我正指望你替这男孩,或女该,或双胞胎施洗呢!”
  科拉姆的笑容消失了。“这件事我办不了,斯佳丽亲爱的。你要我做什么事都行,哪怕你要我替你摘下月亮给孩子玩也行。可我不执行圣礼。”
  “到底为什么不?那是你的职责啊!”
  “不,斯佳丽,那应该是教区神父、或主教、或大主教的职责。我是传道的神父,负责解救受苦的可怜人。我不负责执行圣礼。”
  “你可以破例。”
  “万万不可。除非我不想再当神父、解救世人。不过如果你请我做教父,我可以做个最好的教父。而且我会尽力留神不让弗林神父把小婴儿抱溜手,摔到地上。将来我会滔滔不绝地教他《教义问答》,他听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学顺口溜呢!请我做教父吧,斯佳丽,否则我的心要碎了。”
  “我当然会请你的。”
  “那我这一趟总算没白来。现在我可以到一户人家去讨一餐加盐的饭菜了。”
  “那就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去探望奶奶和凯思琳。
  博因河涨得太高,几乎没法涉水过河了。”
  “再请求你一件事,我保证就不再烦你了。星期六晚上关紧门窗,拉上帘子,待在屋里,千万别出门。那天是万圣节前夕,爱尔兰人相信创世以来的所有小精灵都会出来。腋下挟着脑袋的小妖怪、鬼魁、幽灵和一切奇形怪状的东西也全出笼了。入境随俗总没错,你得把自己藏好,免得看见他们。你也别吃肯尼迪太太的肉饼了。自己煮几个蛋算了!如果你想当个道地的爱尔兰人,就倒杯威士忌,掺着黑啤酒喝。”
  “真是活见鬼!不过我会照你的话做就是。你为什么不过来跟我作伴?”
  “跟你这么个迷人的姑娘通宵相处?我的圣职就保不住了。”
  斯佳丽对他吐了吐舌头。迷人,真是的!现在这副样子也许只有大象才说迷人吧。
  马车蹚过浅滩时,摇晃得相当厉害,她当下决定不能在丹尼尔家逗留太久。看见奶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斯佳丽便没坐下。“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不打扰你睡觉了,奶奶。”
  “那么,过来亲我一下,小斯佳丽。你确实是个可爱的姑娘。”斯佳丽轻轻抱着那硬朗的瘦小身躯,在苍老皱折的面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亲。没亲完,老奶奶的下巴已经耷拉在胸前了。
  “凯思琳,我不能待太久,河里的水位愈涨愈高。如果想等到水退,到时我的身子可能就挤不进马车了。你有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胎儿?”
  “有,我见过,不过你不会想听的。根据我的观察,每个做母亲的眼里都只见到自己的小孩。你连留下来吃点东西、喝杯茶的工夫都没有吗?”
  “应该是没有,不过我可以停留一会儿。我可以坐丹尼尔的椅子吗?他的椅子最大。”
  “当然,丹尼尔对我们就没有像对你那么亲切。”
  奥哈拉族长,斯佳丽心想。这个称号要比茶和炉火更让她感到温暖。
  “你有没有时间去看奶奶,斯佳丽?”凯思琳拿张板凳摆在丹尼尔的椅子旁边,上面放了茶和糕点。
  “我刚刚去过了。这会儿她在睡觉了。”
  “那就好。如果没能跟你道别,她一定死不瞑目的。她自知不久于人世,已经把百宝箱里的寿衣拿出来了。”
  斯佳丽不敢置信地盯着凯思琳平静的脸庞。她怎能在说出这种话时,口气仍像聊天气或闲话家常一般轻松平常?还若无其事地喝茶吃糕饼。
  “我们首先祈祷老天帮忙,千万不要在这几天下雨,”凯思琳继续说。“否则路上的泥泞太深,会给送葬的人造成极大不便。不过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她注意到斯佳丽惊恐与误会的表情。
  “我们都会怀念她的,斯佳丽,但是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像老奶奶这么大岁数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大限几时会到。茶凉了,我替你换一杯吧。”
  斯佳丽接过杯子放到茶碟上,弄出喀喇喀喇的声响。“我真的不能再多待了,凯思琳,等一下还得蹚过浅滩,我得走了。”
  “阵痛来的时候,你会捎个信给我吗?我很乐意陪伴你。”
  “我会的,谢谢。麻烦你扶我上马车好吗?”
  “你吃点糕饼再走好吗?我随时可以扶你上车。”
  “不!不!谢谢你,真的!我很担心河水暴涨会回不去。”
  我被烦得快发疯了!斯佳丽驾车离开时心想。科拉姆说的没错,爱尔兰全是幽灵的狂热信徒。奶奶竟然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寿衣,还有谁和凯思琳抱同样想法?天知道鬼怪在万圣节前夕出来干什么。我得把门窗锁紧、钉死,想到那些东西,就令人心里直发毛。
  在过浅滩时,小马有一会儿走得踉踉跄跄,把斯佳丽吓坏了。
  不如面对现实,在小孩出生之前,再也不出门了。早知如此,真该留下来吃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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