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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接着这些黑衣人物向他走来,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他们拥抱他,兄弟般地吻他的脸,并用汉语对他说道:“长寿、幸福!”
  最后一个走向他的是爱新·宁林。他同样拥抱他,然而却没有吻他。在他们互相拥抱时,宁林对着拉特诺夫的耳朵说道:
  “我不得不称你为兄弟,但你是个胆小鬼。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改变。”
  拉特诺夫回答道:“这你放心。我不愿做魔鬼的兄弟!”
  吸收他加入14K三合会的仪式就此结束。邹树孔已让黑品官饭店在23点左右打烊,并重新摆好了桌子。现在所有桌子上的大圆转盘上都放有冷盘和调料;厨房里四个厨师正在加工邹树孔为宴席准备的各种美味佳肴。在拉特诺夫从地下室爬楼梯上来时,邹树孔已在等着他。他跟其他的三合会会员一样与他拥抱。只是他没有说祝福的话,而是以他的方式称赞了这个新兄弟。
  “你是整个圈子中为数很少的一个懂得珍视我的烹调的人。你会享用饮食。你记住,上帝给一个舌头不仅只是为了用它说话,而且也是为了用它来享用美味的饮食。我非常喜欢你,洪门白鬈发。不过,你自己要当心。”
  “请你放心。”
  拉特诺夫懂邹树孔的话。这个隐含的警告使他惊奇。邹树孔怎么会这样对他说呢?黑品官饭店是慕尼黑三合会的核心,而邹树孔是它的招牌。偏偏是他来警告他。这是为什么?邹树孔知道什么?14K打算拿他怎么样?闵驹脑袋里潜入了一些什么计划?
  拉特诺夫向邹树孔眨眨眼。感谢,兄弟。我现在要加倍警惕。我们还要经常交谈,以免使闵驹产生怀疑。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闵驹会信以为真的好策略:我向他说明,我是个热心的业余厨师,想学一点邹树孔的拿手菜。邹树孔,为什么你向我暴露你是个动摇的三合会会员呢?
  你违反了你的血誓的第13条:你的头必须像白公鸡的头一样被斩掉。为什么你信赖我呢?
  拉特诺夫走向用大花束装饰的主桌,闵驹已在桌旁等他;在他走进这个大房间时,他意识到他的语言已改变了。
  他或许不再说“我到门口开门”,而是说“我想看看是谁要进来”。
  这是发疯,这完全是发疯!汉斯,老兄,再奔向迄今为止你已习惯了的生活吧,去研究、写作、打网球和高尔夫球,参加社交聚会,在俱乐部辩论经济发展趋势。当一个人对鱼子酱感到腻味时,那他还应吃什么?你已经听过索尔蒂①指挥的莫扎特的曲子了吗?你也认为基因工程从我们手中滑落,总有一天人性会消灭吗?你对新拜罗伊特②有何看法?好吧,人们总不能死板板地将瓦格纳的音乐作品搬上舞台。你知道联合矿业公司在要求什么?你必须无条件地去巴厘岛③的奥伯罗伊……
  
  ①索尔蒂(1912—),匈牙利裔英国指挥家。
  ②德国城市,属巴伐利亚,该城尤以瓦格纳1872年到此定居而闻名,每年7—8月举办音乐节。
  ③印度尼西亚南部爪哇岛以东的岛屿。

  我真的必须回到这个世界吗?
  不!不!不!
  丽云,你曾指给我看,人在泸沽湖芦苇遮掩的小石屋里是多么幸福。你告诉我,雪山上的月亮是老天爷的眼睛。我决不再回到阔佬们中间,决不再回到慕尼黑上流社会独领时尚的这个阶层中问。你到我这里来,丽云。我们在一道就可以摆脱三合会的魔爪。只有在一道……否则什么都不会再有。
  “你在想什么?”闵驹问道。拉特诺夫耽于幻想,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暗自凝视,对可口的冷盘一动也不动。
  “我想到丽云,闵驹。”
  “哦,是这样……丽云。我将你吸收到我们家族里,这本会给你一个惊喜。”闵驹将他的筷子放在小碗旁。“可惜它不会使你高兴。高佬从香港给我送来一封信,请我把信给你看。”
  “丽云怎么了?闵驹,我猜想这与丽云有某些关系!”
  “你的猜测不错。”他将手伸进上衣口袋,取出一个长方形的航空信封。“这是预料之中的。”
  “什么是预料之中的?丽云出了什么事?闵驹,你开口呀!把这信封给我!”
  闵驹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很难过的样子。他将信封向拉特诺夫推过去,然后垂下目光。
  拉特诺夫打开信封。这时他的手指在颤抖。接着有两样东西悄悄地落到桌上。
  一卷丝一般柔滑的黑发和一个透明的淡灰指甲。这个指甲很小,几乎像儿童的指甲。它是小指的指甲。
  拉特诺夫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两样东西。他什么也说不出。他只知道一点:他们剪下了丽云的一卷头发,他们拔了她的小指甲。他们折磨了她,他们虐待了她,她会痛得直叫。丽云!丽云!
  “你们这些魔鬼!”拉特诺夫使劲地叫出来,“你们这些该死的魔鬼!”
  “我不得不向上汇报你不服从,洪门白鬈发,这是我应尽的职责。这你或许不愿意相信,只把它看成一个威胁……你瞧,这是事实:你应受到惩罚,这种惩罚必须由丽云来替你承受。你应该感谢高佬。”
  “感谢他虐待了丽云吗?”
  “他对一个不服从的人已极为开恩。他只取了她的一卷头发和一个指甲。这两样东西还会再长出来。要是其他任何人,他会剁下第一节手指。这只是一个警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你真要感谢才对!”
  拉特诺夫将头发和指甲装回信封,再把信封插进口袋。他将椅子向后一推站起身来。
  “我想走!”他说道。
  “这是向你祝贺的庆典。”
  “我不要。”
  “你在冒犯你的家族。这是违反三十六条血誓的。真的要我们取丽云的一节手指吗?”
  拉特诺夫闭上眼又坐下。你再也没有自己的意志;你就像一个木偶,牵着线的这帮野兽可以完全按他们的意志让你跳舞、弯腰或旋转。而且他们可以shaa你,shaa你和丽云,而且以后谁也找不到凶手为我们复<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仇。丽云,如果确实是这样,请你原谅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为我受罪。这是誓言,丽云,它胜过14K三十六条血誓一百倍。
  宴会终于在凌晨3点时散席。三合会会员们分散到各个方向,为了不引人注目,总是一个个地走。他们的车都停在各条相邻的街上,常常跟黑品官饭店之间保持十分钟的步行距离。20分钟后,饭店里只剩下闵驹和拉特诺夫。邹树孔回到饭店楼上他的寓所。在闵驹和洪门白鬈发出门跨入炎热的夏夜前,只有那个服务员在那里等着。
  “下周你开始巡回收款工作,这是你必须面临的任务。”闵驹说道,“宁林将领着你四处转。这是他作为钦差的最后一件事。然后你要独立地去收保护费。你不要企图去充当基督教的博爱zhuyi者。我有名单,我知道每次巡回必须带回多少钱。如果有人不付或支吾搪塞、制造麻烦,你可立即就近打电话向我汇报,然后由宁林去治他。什么推托都不行。你不要相信他们!你对谁也不要再相信!他们全都赚饱了,足以交他们的保护费。如果他们以苦苦哀求或软化人心的办法来说服你,你可不要软!你不要与他们讨价还价——这只能暴露你的软弱无能!你放心大胆地出去,其他的事由我们来办。你不要忘记:即使你在他们面前保持沉默,你也始终是个强者。当你下一次去时,他们就会向你鞠躬。对他们需要把强硬的手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将来也不会改变。如果你认为应该表现温和,那你必须变得更有实力。你不要丢你的脸!这是最糟糕的,你的对手不仅会战胜你,而且还会看不起你。你要学会像我们一样思考!”
  他们一同离开黑品官饭店,从不同的方向开着车走了。
  在gelin瓦尔德的家里,拉特诺夫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现在他首先要减轻有些癫狂的内心压力。他感到要号叫。他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将丽云的一卷头发和她的小指甲放在他的身旁,然后将发束举到唇边亲吻并且想喊叫:原谅我:丽云!可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却只有极其痛苦的呻吟。
  这天早晨各报又刊印了大字标题:
  
  严项——哈尔拉亨的饭店老板不知去向。他偷偷离开了医院。是他的妻子将他接走了吗?他的妻子也失踪了。
  他们遭到三合会的追击吗?

  慕尼黑刑事警察13处已经知道了更多的情况。彼得·普罗布斯特已将侦查报告放在面前:
  “刘苟丰夫妇已乘汉莎航空公司巨型客机离开慕尼黑飞往纽约。这两位乘客用有效护照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刘先生戴着一副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镜,看上去很虚弱。走路时他的妻子搀着他。”
  “把案卷锁起来,”PP说道,“档案室里多装个除尘器。当然严项持有假护照,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而且他有可能在巴哈马群岛将荷花饭馆卖掉和租出去。当然,新店主也是华人,而且最终也会向三合会交保护费,并保持沉默!”他愤怒地将报告向前一推。“我们又一无所获!哎呀,全都去你们的吧!”可是沉默了一分钟后,他又看着他的同事。“我只想知道谁是那个打匿名电话的人。说知道一切的那个人,他不是外国人!是那个神秘的白发人吗?”他将双手合十,像演戏似的,“上帝啊,求你把这个天使派给我们吧!”
  他面前的警官们都咧开嘴笑。这是虔诚的愿望。上帝并不主管有组织的刑事案件,破案仍然取决于高级专员PP。
  宁林与拉特诺夫在伊萨托尔广场会面,宁林上了拉特诺夫的车。他以厌烦和责备的眼光看着他的新兄弟。
  “没有告诉你,你应该穿黑西服吗?”他问道。
  “在34度高温的情况下?”
  “你不应该考虑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应该考虑你的工作!在我们这里特派员总是穿黑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衣服的。”
  “而你却穿白牛仔裤和黄开领短袖紧身衫!”
  “我不是特派员。这里的这张名单今天由你拿着。”他将一张纸交给拉特诺夫,上面写有几个饭店的名称,以及他们应交的数额。“要是有人抓住你,你就马上将名单吃下去。如果它落到刑事警察的手中,我一定要砍下你的笨脑袋。”
  “你很愿意干这种事。”
  “哪还用问?谁是名单上的头一家?百花园饭店。走吧!”
  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他们将车停在离“百花园”门前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时间将近15点。饭馆正好关门。他们下了车,就像夏天散步的人那样顺街朝下走。他们在饭店门口站住,宁林敲了三下门,即在雕花门上短短敲了三声。
  没有一点动静,宁林撇撇嘴。
  “他装聋,”他说道,“你看,这些人多傻啊,对吗?他的耳朵塞住了。我要撕开他的耳朵,把他的耳垂削掉。”
  他再次敲门,这次敲得很响,很急。
  “他不在。”拉特诺夫说道。
  “嗯,他在!他知道今天是交钱日。你现在想走,那你就上了他的当。这是个容易犯的错误。这个笨蛋在门后偷听,我已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开门!”他高声喊叫。“要是今晚我不得不再来,我就采你百花园的花!”他轻声对拉特诺夫说道,“他有三个女儿。他肯定不愿意失去哪一个。”
  钥匙在门上旋转。门还未打开,宁林就用力将它推开了。
  这个情景从大街上看不见,因为种有许多灌木丛的屋前花园将入口的视线挡住了。
  前厅里的一个矮小、肥胖的男人吓得朝后退,他的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拉特诺夫和宁林跨进门。宁林将身后的门又关上。
  “你把你的脑袋放在哪儿了?”宁林向老板问道,“烧饭时你把脑袋烫坏了?贾松,要我把你的无用的脑袋搬家吗?”
  “进去!”被宁林称为贾松的饭店老板走在前面。宁林抓住拉特诺夫的衣袖。
  “我先要知道的是:你看到门口满面红光的佛了吗?”
  “看到了。”
  “还看到那后面放有四条鱼的大玻璃缸了吗?”
  “看到了。”
  “这几条漂亮的鱼只是装饰品,它们是鲈鱼……你看见它们了吗?”
  “看到了。”
  “这两样东西在我们的无声语言中表示:‘这里交保护费没有什么问题。’在所有受我们保护的饭馆里,你就会看到笑眯眯的神和放有鲈鱼的玻璃缸。还不受我们照管的饭馆,就没有玻璃缸和迎客的佛。”
  “要是他们摆了这两样东西又不交保护费……只是用来骗我们呢?”
  “你考虑考虑,你都说了什么胡话!谁养鲈鱼,他就交钱这是躲不了的。如果你作为特派员到了一个未列入名单的饭馆里,看到这种玻璃缸和佛,它就一定要交钱。”
  “要是不交呢?”
  “那么闵驹就会喊我对付店老板。”
  “要是他不放养鲈鱼呢?”
  “那么他就要补放。每条鲈鱼代表一定的款数。从鱼数你就会看出保护费是多少。我们的控制是严格的。每个被保护者都承担义务,他们不仅要交基本数,而且在其收入增加时要按值增放鲈鱼。”
  “那么我一定要数鱼吗?”
  “只抽样检查。有时是为了吓他们。大多数人是无赖,他们想骗我们。可是他们骗不了。每年我们都像税务检察官一样查他们的帐册。保护费必须和税收相等——这是免于受难的税。每个开办自己企业的华人都知道这一点。”
  他们继续向布置得很漂亮、挂有大壁画的饭馆里面走,看到贾松站在柜台后面。他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阴沉地打量拉特诺夫。宁林身边的这个德国人来干什么,他感到这是个谜。可是他马上就得到了下面的解释,尽管这样,他对他听到的话仍不理解。
  “贾松,”宁林一边说,一边将拉特诺夫推到前面。“我向你介绍一下洪门白鬈发,一个可爱的兄弟。他将照管你的饭店。我已接受了另外的任务,可是你心里不要高兴得太早。当你对这个新特派员没有表示必要的尊敬时,你还会看到我的。”他转向拉特诺夫,对他点点头。“你算算是多少?名单上是……”
  “上个月3000马克。”拉特诺夫有点同情地说。
  贾松的脸上布满忧愁。他两眼模糊,只是没哭!拉特诺夫心里想道。只是没流泪!要是一个人欲哭无泪,他就再也看不到出路了。
  “这……这我拿不出来,”贾松的声音颤抖。“这太多,实在太多。”
  “你要我的兄弟数你的鱼吗?”
  “鱼数与实际情况不符。请相信我。去年是这么多,那时我们碰到了一个多雨的夏天,生意好。可是今年,天这么热,人们宁可坐在露天啤酒店里,也不愿坐在我这里。”
  这合乎逻辑,拉特诺夫心想。这一点宁林也必然看到了。我就宁可坐在遮阳的栗树下,也不会坐在封闭的饭店里,尽管有空调!
  可是宁林看到的却不是这样。“贾松,”他用比较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头肥猪。凡是肥猪都很懒。肥猪全身有这么多肥油,就是有人从它身上割掉一磅,它都不会察觉。我从你身上割掉一磅,你愿意吗?3000马克,这对你只是小意思。你还说什么?”
  “我发誓,这个月我倒了霉。”
  “现在你说出了真话,我的胖子!”宁林突然出击,两手抱住贾松的颈子用力一卡。随着一声沉闷的喊叫,老板猛撞到墙上,他的双眼凸出,浑身抽搐。他两腿在地上乱蹬,两臂在空中乱挥。在他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发紫时,宁林才松开他。贾松踉跄地走向柜台,扶在柜台上。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你可是个老实人,”宁林恳切地说,“你要承认你能交4000马克。”
  “我交。”他喉中的呼噜声因咳嗽而中止。“我交4000马克。”
  “这样就好,贾松。我的兄弟来找你,客气地请你交钱时,你不要忘了这个数。”他用手轻拍名单。“洪门白鬈发……把数字修改一下,不是3000,而是4000。贾松,将你的鲈鱼补足。”
  贾松点点头。他还不能说话。宁林的猛一夹是致命的,贾松差点失去知觉。他进了厨房,拉开抽屉,拿着4000马克回来。他将钱扔到柜台上,可是宁林却遗憾地摇摇头。
  “这是4000马克!”贾松呻吟道。
  “你就这样将自己的生命交给特派员保险吗?你就这样将钱扔到柜台上?你把一切礼貌都忘掉了?你让我看看这些钞票是些什么钞票。三张一千元……那么这钱你已准备好了——另有十张一百元,共有十三张钞票。现在我一张张地拿,同时我要提醒你,礼貌在全世界都受人欢迎。”
  宁林用左手拿起一张千元钞票,但同时用他的右手在贾松胖而圆的脸上给了一拳。饭店老板又靠着墙寻找支撑,可他却一声不吭。
  宁林朝眼睛、鼻子、嘴巴打了十三拳;贾松动弹不得,闭着眼,每挨一拳时他的头都在墙上撞一次。宁林若无其事地点着数,同时用左手将这些钞票递给拉特诺夫。每张钞票一拳,即每张钞票一个警告:你要学会礼貌,贾松。
  在挨第五拳时他的鼻子开始冒血,第七拳时左眼再也睁不开,第九拳时嘴唇开裂,第十拳时颧骨肿大,第十三拳——最后一拳时左眉撕裂。贾松满脸淌血,可是他站着不动,没有发出一点痛苦的叫声,也没有举起手臂来阻挡。他知道:任何自卫都没有用。宁林是个以他的牺牲品的痛苦为乐的人。牺牲品越防卫,他越疯狂。贾松将他伤痕累累的脸转向拉特诺夫,要努力自我克制才能看他。拉特诺夫的神经在颤抖。
  “你什么时候再来?”贾松问道。听起来好像他的所有的牙齿都被打掉了。
  “下个月。”拉特诺夫答道。同时他心想:难道就没有人能将宁林这头野兽shaa死吗?
  “我会客客气气地接待你,”贾松说道,好像在复述一句规定好的话。“祝你们愉快。”
  宁林向拉特诺夫点点头。他们离开百花园饭店,走向停放在那里的汽车。当他们又并排坐着时,宁林用他的肘在拉特诺夫的侧身碰了一下。
  “怎样与这样一个笨人打交道,你记住了吗?这种情况你也会遇到。”
  “我决不会打人。”
  “这我知道。你是个能写、能喝的胆小鬼!你认为这算个男人!生活总是会欺骗你。”
  “这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察觉。”
  “因为你是个富人,因为你绝对没有必要为一片面包而奋斗,更不会为人的生存而奋斗。你热爱人——可他们不值得你热爱。”
  “你就用这种陈腐的哲学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或将他们折磨致死?”
  “我不懂哲学。我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是因为我负有惩罚的使命。为了天命好好工作我感到荣幸。”
  “一个天命shashou!这可以写本书。”
  “你写,洪门白鬈发!我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素材,你可以用它们写满一千页。”
  “你已经shaa了多少人?”
  “我没计算。我第一次接受任务是在香港,那时我13岁。他们为此给了我50港。你知道一个没有父母、总是挨饿的小男孩突然得到50无意味着什么吗?我出生在香港。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后来别人告诉我,我是被丢在一堆打算烧掉的纸板箱上的。一个名叫叶义谋的男人收养了我,成了我的新父亲。我从不爱他,他打我,踢我,叫我到码头上去乞讨和盗窃。如果我什么也弄不回家,那就什么吃的也没有,我就得挨饿。后来有一天叶义谋说:‘你这个臭老鼠,洗个澡跟我走。我为你找了一个又好、又简单的工作。有个英国人住在九龙的一个饭店里,他在寻找漂亮的男孩,供他玩弄,你懂吗?他会付好多钱。这就是你的新职业!去,去洗个澡,你这个臭老鼠。’我就去洗澡,否则他又要用粗竹竿打我了。”
  接着,宁林沉默起来,呆视着热气腾腾的街道。他少年时代的情景就像一部快进的影片一样在他眼前闪过。这些情景他永世不会忘记。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穿着条退了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有补丁的牛仔裤和一件肥大的红衬衣。他拉着叶义谋的手从香港乘渡船去九龙。大型国际饭店、电梯和放有各种家具、装饰豪华的成排客房,这些是小男孩从未见过的。一个面颊红润、头发稀疏的胖男人向他走来,就像对一只他想买的狗一样对他仔细打量。在胖先生将一些钞票放到叶义谋手里后,叶义谋就离开了。这胖子向他走来,这时他将裤子解开了……
  “后来怎样?”拉特诺夫在宁林不说话时间道。
  “第二天早晨,警察发现这个英国人被刺死在床上。我暗中带上了我的dao。从那时开始,我shaa了人都感到高兴。这你能理解吗?”
  “不能。”
  “这我知道。你从未像我那样生活在香港贫民窟里。在那儿地上和地下有用许多通道连接起来的房间,像迷宫一样;在这个古怪的城区里,人们像蚂蚁一样到处乱挤,他们睡在每个空地上;在这种老鼠窝里,他们互相厮shaa、偷窃、将人打成残废。这种生活只有强者才能经受得住。甚至连警察都不敢进这种地区……否则他们就再也出不来。是的,这是一个有着人们所能想到的各种买卖的完美的城区。那里有金匠、银匠、香料商、屠夫、洗衣店、面包师、裁缝、鞋匠、蔬菜店、小饭馆,甚至ji院。所以说人们根本不用进城,在那里就可以生活在自己的王国中。当然那儿也有大量的鸦片炉、hailuoyin蒸煮机、dama压制机、可<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卡因蒸馏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洪门白鬈发……当然,观光香港的旅游者是看不到这些的。令人惊叹的香港只是外表,只是骗人的。要是旅游者观光油麻地夜市以为亲眼看到了‘真正的香港’,这只是一种错觉。”
  “这我知道。你怎么叫爱新·宁林这个名字的呢?”
  “宁林这名字我认为好玩。而爱新是末代皇帝子孙的自称。在我14岁那年叶义谋死掉时,我叫宁林和爱新。有天夜里我将他勒死……用的是一根我从码头上偷来的钢丝。”宁林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包香烟。他将它递给拉特诺夫。“你要抽一支吗?”
  “不,谢谢。我只抽雪茄……在晚饭后抽。”
  宁林点燃一支烟,将烟深深吸了一口。“15岁起,我就成了三合会会员,”他突然说道,这时他将烟圈吐向车窗玻璃。“那时我已完成了九项家族完全满意的任务。这证明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三合会会员。他们曾经看到我如何将一个贸易管理人员诱进一个仓库,向他腹部捅了一dao。他像猪一样发出尖叫声。他的皮夹里有2000美元,是美元,不是港。在我想从仓库里出来时,有两个人站在门口,他们说道:‘一起走!’我该怎么办?他们皮带上挂有handgun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而我只有dao。他们将我带到对岸的九龙,香港三合会高佬在一个著名的商行里接见了我。每个人都知道他。他算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阔佬。他经常受到英国总督的邀请,自己也经常举办大型庆典。他对我说了什么呢?‘我听说你是个天才少年。这样的人我们是需要的。我们将照料你。’出于崇敬和感激我说不出一句话……我再也不挨饿了,再也不住在老鼠窝里了;我成了一个真正的人,有了工作,管它是什么样的工作。你能想象我多么幸福吗?我跑到一个庙里感谢神赐给我这种恩惠。”宁林又急忙吸了几口烟。“半年后,我悄悄地带着一把两面磨得飞快的新钢dao和一把无声handgun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qiang执行了许多‘任务’。我很快学会了射击。当年我也宣了三十六条血誓,成了一名洪门兄弟。有一天高佬对我说道:‘你将去欧洲,兄弟,到德国。他们那里需要你。你将在夜里越境,拿一张飞慕尼黑的机票,去向黑品官饭店的闵驹报到。到那里你要学德语。你是个天才少年,这你很快就可以掌握。’这样我就到了慕尼黑,学习德语,成了一名特派员和闵驹的好兄弟。这是11年前的事。我从没有让我的大佬失望过。”
  他将香烟头在车用烟灰缸中揉,然后把烟蒂装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从前的一种坏习惯,”他咧嘴大笑着说道,“一点也不扔,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十个烟蒂又可卷一支香烟。这我学会了,这我终生不忘。连我的第一把dao我也找到了。dao刃上还沾有血。可有人把它给扔了,或许是为了逃避警察的搜查。它被扔在堆有烂菜的鼠洞附近。这是把好dao。它就像专门为砍人而做的。”
  “你为什么把这一切都说给我听呢?”拉特诺夫问道。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
  “我想你愿意写一本这样的书,是吗?”
  “我可以写,但没有人会相信我。”
  “这可是真实情况。”
  “尽管如此,可是这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力。读者会说,这些事是不存在的。”
  “这的确存在。我不是就坐在你的身边?我还可以给你讲更多的内容,够写出一千页!”宁林对拉特诺夫眨眨眼。他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从冷面shashou变成了知心朋友。“你把你的稿酬分给我吗?”
  “你或许干什么都是为了钱吧?你想想血誓……第五条。你现在违反了血誓。”
  “你有证人吗?”宁林微笑,可现在这个微笑又是包藏shaa机的。他就像一头野兽龇出了牙齿。“他们相信谁呢?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这个德国人?我始终知道,我该说什么,并且对谁说!我可以把一切都说给你听,因为你捏在我的手里。我始终有理由对闵驹说:‘我必须惩治他——他对我们是个危险……’于是他们就会再去关心丽云。你想想香港送来的礼品吧。”
  “可是,如果我写书,他们就会问我:这一切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呢?这是泄密!”
  “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宁林脸一歪,撇着嘴大笑。“你是个笨人,洪门白鬈发。你分不清嘲弄与说真话。你写你的书,将它藏在你的保险柜里,一直藏到你死。然后书就可以出版。读者不需要等好久,因为你的生命只有很短的时间了。谁也不会料到,把一切都说给你听的人是我。因为我是忠诚的三合会会员,是闵驹在慕尼黑的最忠诚的成员。”
  “现在我该鼓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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