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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打扰了,太太,”阿曼达说,“记者的私人信件放在什么地方?就在那些寄存箱里吗?”
  “是的,每个委派来的记者都有个上锁的寄存箱,钥匙归个人保管。”
  “太好了。那么,我想给美国记者利兹·芬奇留封私人信件。”
  “如果你把东西交给我,我会保管好的。”
  这个女保安人员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值得信赖。但阿曼达曾带着这个珍贵的发现东奔西跑,费尽周折,她不愿有任何失误。“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亲自把它放进她的箱子里。”
  “随你的便。”那女人拉开桌子中间的抽屉,查看里边的某类表格。“利兹·芬奇,126号箱。”她取出一串钥匙,站起身,领着阿曼达经过一排排保险寄存箱。她在一排箱子前停住脚,把钥匙插进齐肩高的一个小金属箱里,将它打开。“把信封放在这里吧,它绝对属个人所有。”
  阿曼看见金属箱里还有一些信封、口香糖、几盒香烟和一罐薄荷糖。她暗自笑了笑,把价值连城的信封塞进了金属箱。
  那女人关上箱门,故意让阿曼达看见她仔细锁好了箱子。“好啦,现在你尽管放心,只有芬奇小姐一人能得到它。”
  “非常感谢,”阿曼达说。
  阿曼达大大松了口气,看着那女人回到她的桌边。她为自己送给朋友一份厚礼而感到高兴。她舒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再次感到疲惫不堪,于是慢慢移动脚步向汽车走去,准备返回旅馆,今晚得睡个好觉,恢复精力,好对付明早可能出现的情况。
  深夜11:32,米凯尔·赫尔塔多悄无声息地离开大床,确信纳塔尔不会醒来,一定会酣睡上一夜的。他慢慢穿上衣服,然后找到他租借的那辆欧洲制造的福特牌汽车的钥匙。他朝纳塔尔安静的身影注视了最后一眼,带着dao割般的痛楚和悔恨离开了心爱的人。他偷偷溜出屋子,锁上门,向电梯走去,向着决定巴斯克人命运的出发地走去。
  赫尔塔多走出加利亚·伦德里斯饭店,在门外向右拐上伯纳德特·苏比劳斯大街,越接近拐角他感到越紧张。在过去的三天里,他已经去过那拐角两次,而卢尔德的警察一直在下面斜坡的入口处巡逻。这并不使赫尔塔多感到多么不安,因为接待员伊冯娜早就令他警觉到有巡逻队。伊冯娜的女朋友同警察督察官封丹睡过觉,她曾告诉伊冯娜,警察要一直监视到星期五,但警戒至迟今晚解除。
  赫尔塔多清醒地意识到,在过去的三天里,要是没有纳塔尔,他也许已急得焦躁不安、六神无主。这72个小时里,她早晨、中午、晚上都陪伴着他,分散他的注意力,使他得到安慰。他从未遇见过她这样的女人。她身体虽然不好,却仍那么愉快乐观。每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他们总是相互嬉戏,情意缠绵,尔后便尽情做爱。在他们结合时,她热情奔放。日间时分在山洞,她严肃而虔诚。午饭和晚饭时她的谈话又充满哲理和真谛,闪烁着睿智之光。在他们每一个做爱的晚上,她又变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性感女郎。赫尔塔多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全身心奉献自己的女人。纳塔尔是那么不可思议,又是那么无与伦比。她美妙胭体的每一部分,从头到脚都令他销魂。就在两个小时以前,他们还一起被涌上了妙不可言的情感的巅峰。待纳塔尔甜甜地沉睡过去后,赫尔塔多才第一次对完成自己的使命感到犹豫不决。
  躺在她身边的床上,他也掂量过即将面临的一切。圣母玛利亚显灵的最后一天,他要从地上抹去那山洞,这使他觉得自己有罪。他知道,这一天纳塔尔打算一直守候在那里,等待唯一会怜悯她的圣母显灵。但那时纳塔尔就无法向神秘的最后一天献上最虔诚的祈祷了。没有了顶礼膜拜的山洞,失去了她深深爱恋着的年轻人,她只得返回罗马,孑然一身,万念俱灰。
  至于他自己,也只得远远地逃离,同他的巴斯克伙伴们一起躲藏在法国某个村庄里,等待法国警方放松对迄今为止最亵渎神明的恐怖zhuyi者的搜寻的那一天。等到他们不再检查通向西班牙边境昂达伊的车辆和行人时,他就会溜回西班牙,把反对布诺部长和西班牙zheengffuu的力量聚集起来。当西班牙境内的巴斯克成为独立gguuoojiia时,他就可以溶入那些在圣巴斯蒂安的大街上狂欢跳跃的人群中。只有到那时——要多长时间?要多少年呢?——他才能踏上漫长的路去罗马朝圣,去寻觅,并希望能找到年老的纳塔尔,也许她的希望已破灭,对他非常愤恨,再也不愿理他了。
  他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脑子里又闪过一个新的念头,考虑是否放弃这个狂热而充满暴力的行动,最后一天同纳塔尔待在一起并为她祈祷。如果没有什么事改变她的话(他心里明白一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就陪伴她回罗马。在那里,他还可以重操作家的旧业——一个作家写什么都行——他就能在他们的余生中,同她生活在一起,并悉心照料她。让其他的人,某一天,去解救巴斯克吧!
  可这些念头仿佛是货真价实的异端邪说,是对他的忠诚的嘲讽。没有什么人能够像他那样更适合搞地下斗争。甚至连洛佩斯,这个一度的组织和策划大师,也没有表现出他那样永不衰竭的旺盛精力。在衰老的同时,洛佩斯也变得软弱无力,随时准备同马德里的魔鬼妥协。不,只有他赫尔塔多一人才是最有资格和最首要的人选。他绝不愿成为成千上万被压迫者的叛徒,成为他深切爱戴的父亲的叛徒。
  这些五花八门的念头终于压倒了自私的情感,他来这里是为了消除巴斯克自由的障碍,今晚就是他把那障碍炸成碎片的最佳时刻。
  他希望能够成功。
  快走到拐角了,他加快脚步,心跳也在加快。尽管他不信上帝,不依赖祈祷,但此时他却向那个不知名的上帝献上祈祷,但愿伊冯娜闲谈的情况属实,但愿法国警察的警戒已经撤除。
  他来到拐角,在街沿上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差点儿跌倒。他所看到的情景令他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整条大街一片寂静,不见一个警察的身影,通向下面区域的斜坡畅通无阻。
  他疾步如飞,跨过大道,来到斜坡顶端,顺着坡面向坡底和下方区域的中心地带窥视。他飞快跑下斜坡,信心在逐渐增强。到了斜坡底部,在水平位置上,他向玫瑰宫的另一边望去,尽可能远地仔细观察是否有放单岗的警戒卫兵,因为他在夜里很晚的时候曾看见有人巡逻,但是现在连一个卫兵的踪影也没有。
  赫尔塔多极力压抑住自己的狂喜,朝左方疾跑,穿过玫瑰宫,绕过高高在上俯视着下方的上宫,向山洞奔去。
  山上的那个圣洞就在那里,在烛光摇曳中显得阴森可怕。闪烁不定的烛光也半明半暗地照亮了圣母玛利亚的雕像。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大理石塑像就在山洞上方的壁龛里,被人们长年供奉着。
  壁龛就是他的目标。当把它炸成碎片时,一大片山壁就会坍塌下来,完全掩埋住山洞的残迹。
  赫尔塔多最后一次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察看四周,寻找任何障碍和潜在的威胁。山洞里空无一人,椅子和长凳上也空荡荡的。引来泉水的龙头处和更远点的浴室都杳无人迹。
  漫长的等待就要结束,关键时刻已经到来。
  赫尔塔多不再有半点迟疑,向陡峭的坡上攀去,那里长满了山草、灌木丛、yellowhuangse醉鱼草丛、矮小的木兰花树什么的,还有高大的橡树,只有山洞周围一点儿地方是裸露的窄窄的岩石。赫尔塔多离开平地,向上攀登,稳稳地蹬住脚下的草地。
  他在逐渐茂密起来的丛林中用手抓住常青的乔木枝叶,或是大树枝干,越攀越高。此刻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起来,不过这中不是因为缺乏耐力,他具有运动员一样的强健体魄。使他喘息不止的原因,是混合着期待和兴奋的猎手的紧张心情。
  他来到一片大树下,仔细辨认着要找的目标。在最大的那棵树下,他确信能找到宝藏。他踉跄着奔向那棵树,围着它转厂起来,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袖珍手电,一圈yellowhuangse的光晕射向脚下那一堆枯枝烂叶。
  然后他在那个洼坑处做上记号,三天前为了藏东西他把它用叶子覆盖伪装了。他跪下去,把手电放在洼坑边缘照着,用双手把树叶和树枝拢到一起,扔向一边。那堆残叶在夜晚变得湿漉漉的,很容易拢起来扔掉。
  此刻,他带到这里来盖住小包裹的大购物袋呈现在眼前。他抓起来扔到身后,谨慎地将那个装有zhayao和引爆装置的小包裹从洼坑里取了出来。
  赫尔塔多精心地把每一块zhayao取出来,就像搬动珍贵的瓷器一样。一开始他就选择了最安全、最有把握的电子计时器,这样在爆炸之前他就可以跑得远远的。方法就是把zhayao同一根廷发引信连接,再把引信与一只钟或一只定时器相联,线路再与终端连接,然后向zhayao上的起爆器和引信送去一个电脉冲。刚准备时,他想使用塑性C-4——法国人称它塑胶zhadan——做为zhayao,代替老式的zhayao。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用zhayao——呈锯末状的硝化ganyou——这样更简单,只要zhayao棒是新做的。
  现在这些zhayao棒已经利落地被捆在一起,都是新做的。赫尔塔多用那双熟练灵巧的手——近年来为了摧毁一些地方,他至少准备了十几个这种装置——展开一卷绿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电线,把一头放到安装在木板上的引爆器和电池旁。做完这些,赫尔塔多开始向坡下滑去,同时将电线拉向下面的山洞。此时,他关掉手电,坡下的蜡烛光已依稀照亮了地上的落叶,暗yellowhuangse的烛光勾勒出山洞上方的壁龛和那尊大理石圣母玛利亚雕像。
  透过多刺的灌木,他不时地瞥瞥远处的山洞。当他接近壁龛时,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上面,同时慢慢地放送着绿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电线。距壁龛仅一臂之遥了,他贴近壁龛,把背在身后的zhayao捆挪到胸前,双手把它放置在壁龛里,轻轻竖立起来,这样,zhayao包被完全挡在了大理石雕像后面,一点儿也看不见。
  赫尔塔多感到满意后,四肢着地,调过头来,然后开始沿原路攀回坡上,手里理顺着那根细细的长导线。仅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回到了安放引爆器的电池和闹钟的大树后面,迅速而小心地将电线联接到终端装置上,生怕终端的接线头碰在一起。接着,他定下他事先测定的起爆时间,他需要有足够的时间逃到安全的地方,但又不能留有太多的时间,以防装置被某个碰巧注意到这儿的人发现,从而前功尽弃。15分钟似乎足够了。5分钟从山坡下去,4分钟从山洞匆匆赶到斜坡,1分钟登上他的福特车(他的箱子早已放在车里了),五分钟驾车穿过空旷的城市,到达通往波城的岔道。
  等到那个时候,山洞已被摧毁,不复存在。巴斯克将从它的废墟上升起。他也将从卢尔德消失,远远地躲藏起来,并得到他的法国战友的保护。
  从现在开始只有15分钟。他已联接完所有的线头,不需要再埋藏或是伪装这个装置了,它会连同其他的一切被炸成千万块碎片。
  他站起身,随即摇摇晃晃向山下滑去。他用手电照着地面,紧紧抓住树枝或灌木丛,以保持平衡,只有一次差点儿滑倒,就这样挺着身子一直滑到坡底。当他看见下面的地皮和山洞周围平地时,马上灭掉手电。此刻他尽快地跑着,前面就是平地了。在最后一丛灌木后面,他猛地停住,巡视四周,还是没有卫兵,一个没有,他感到安全多了。
  他一脚踏上平地,立刻抬起左臂查看手表。下山用去5分钟零10秒。
  失去了10秒钟,但仍基本上按计划行事。
  再也不能浪费一秒钟了。
  他匆忙转身,经过山洞向斜坡方向跑去。
  在跨过圣坛前面的那几排椅子和长凳时,赫尔塔多向头顶的壁龛和那尊雕像扫去最后一眼,想看看那包zhayao是否看得见。除了那尊不能言语的雕像外,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事也没发生,任务执行得完美无缺。
  但当他垂下眼帘时——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咽一口气,在疾步飞奔中骤然停步,一时呆若木鸡。他用决然不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壁龛下洞穴入口处,看见那里有个什么东西。人,一个人,小个子的人,头上搭着头巾,双膝下跪背朝着他,正在默默地祈祷。他以前见过这种身影,这种头巾和姿势。那种相似使他突然想起,他见过伯纳德特本人的照片,她就是这种装束,以同样的姿势在山洞前祈祷。
  尽管刚开始奔跑时心存疑虑,赫尔塔多还是决定先考虑自身的生存、自身的保护,继续跑下去,尽快远离这里,让这个祈祷的傻瓜见鬼去吧。
  可在那山坡上,一只钟正在“嘀嗒”走动,再有九分钟就要发生巨大的爆炸,一个可怜的活生生的人就要被炸成碎片。刹那间,一种更强烈的本能占了上风。赫尔塔多不愿在这里shaa死任何人,当然更不要说一个清白无辜、笃信上帝的人了。事实上只消用上几秒钟,他就可以拯救她——而且仍能救下他自己。他只需警告她,她处于危险之中,警告她迅速离开,逃命要紧,然后他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他穿过椅子,转身向洞穴跑去,快要跑到那跪着的女人身旁时,他不再那么谨慎小心了,大声喊道:“喂,你听着!赶快离开这里!它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期待那个跪着的女人一下子调过脸来,充满恐惧,对他的警告做出反应,立刻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是她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儿动静,仍然跪在地上,默默祈求,就像她头顶上方的那尊大理石雕像一样悄无声息。
  赫尔塔多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简直无法理解。他更快地朝那女人跑去,可当他来到她身边,准备再叫她一次时,却冷不丁突然停住了。
  他看清了那女人的侧影,认出了她是谁。
  纳塔尔,纳塔尔·里纳尔迪,他的纳塔尔!
  他离开时以为她在酣睡,可她并没有睡着。她在黑暗中穿好衣服,在黑暗中靠数自己的脚步找到了路。尽管仍像以前那样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她却来到这里进行最后的祈祷。
  “哦,上——帝,”他失声吼道,“纳塔尔!”他几乎在狂吼。
  没有回答,没有反应,没有一点动静,她好像根本没听见。
  他现在已看得非常清楚,那副墨镜,那张白蜡似的脸,只有嘴唇在轻微地嚅动。
  神灵正驾驭她的精神,完全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扑上去,抓住她的肩头,疯狂地想抓住点什么,试图把她拉起来,把她从这里拉走。
  但她一动也不动,死沉死沉地犹如被钉在地上一样,休想挪动分毫。
  他用尽全力,试着想把她抱起来,把她托起来,可哪怕挪动一寸也是不可能的。
  他大口喘着粗气,放弃了努力。他实在弄不清这种怪现象,他站在那里,低头瞪着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使她有点儿反应,用什么方法才能移动她,才能带她奔向安全地带。
  就在这时,令他非常惊愕的是,她突然浑身颤抖,还慢慢站了起来。
  “纳塔尔!”他大声喊道,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
  她对他露出微笑,抬起一只手,摘下了那副墨镜。她的眼睛第一次睁得大大的,明如秋水,闪闪发亮。那明眸盯住了他。
  “米凯尔——你是米凯尔——你一定是。”她柔声说道,“米凯尔,我看见圣母玛利亚了,我真的看见她了。她来到我面前,同我说话,同意我亲眼看看她。我就看见了她,就像我看见了你一样。”她调过头去,“还有这山洞,我第一次看见它了,又能看见整个世界了。神圣的玛丽亚,她再次把视力这份厚礼赠给我。米凯尔,我已能看见一切了!”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满心敬畏,真不知该怎么领会这个奇迹,这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你真的看见我啦?”
  “是的,你,还有这一切。真是太美了。”
  “你——你真的看见圣母玛利亚啦?”
  “当我刚跪下祈祷时,还像往常一样,处于一片黑暗之中。随着我的祈祷,我慢慢看出眼前有了一团光亮,一道光线,接着我看见了洞口和山洞本身。然后我看见了她,这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并不比我高大。她垂下头,伸出双臂,一只手上举着一枝玫瑰。我于是伸手去取我的念珠,圣母玛利亚就站在那里,宽厚仁慈地朝我微笑,与伯纳德特曾见过的完全一样,只是她手中多了那支玫瑰。她的头上盖着一块面纱,她的眼饰是最纯净的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系着一条蓝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腰带,每只脚上都有一支黄玫瑰。她用甜美的声音说,‘在你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你又能看见了,看见上帝创造的每一个奇迹。’她还说了许多其他的话。但是——米凯尔,米凯尔,这是多么奇妙啊!我爱你,爱我的生命,爱整个世界。我爱这宝贵的马萨比耶勒山洞——”
  她扑进他张开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但她提到的马萨比耶勒山洞,却倏地使他记起了什么。
  “啊,我的上帝!”他惊叫一声,松开纳塔尔,急忙瞥了一眼手表。
  只剩下不到6分钟。
  他紧紧抓住异常惊愕的纳塔尔的胳膊,拉她离开洞穴,疾步行走,拖得她踉踉跄跄。
  “快跑。”他催促她,带着她沿着山脚飞跑,一边把她紧紧拉在身边,迫使她与他同行。
  猛然间,他收住脚步,一把把她推开。
  “怎么回事,米凯尔?”她疑惑不解地问道。
  “别在意,待会儿我向你解释。现在只能按我说的做,完完全全按我说的做。”他朝浴室的方向指了指,“到那儿去,经过浴室,走得远远的,只管向前走,尽量远离山洞,越远越好。五到十分钟内我来追你。好啦,快跑!”
  他等不及看她走,一个箭步跳上山坡,手抓脚蹬,用最快的速度沿落叶和灌木丛向上攀去。他不顾一切地向上爬,跌跌撞撞,一刻不停。他拉住生长茁壮的灌木,抓住树枝,急速向上攀登。他又一次跌倒在地,又一次咬牙挺起身子。他瞟瞟腕上的手表,四分半钟过去了,可他还没赶到。
  他疯了似地再次攀登,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但他还没到达目的地。一瞬间他迷失了目标,找不到那棵橡树了。接着,他看见了它,便跌跌绊绊扑向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再瞥一眼手表。
  剩下不到1分钟了,不到半分钟了。
  还有几十秒!24秒,23秒,22秒……
  他跪在地上,拼命、绝望地围着大树爬着,爬向那个洼坑,爬向那块装着引爆器、电池和接上电线的闹钟。
  他一头扑向那块木板,摸索着找到那根电线,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它猛地拉掉,但它却毫不松动。他变成了一个疯子,狠命拽着那根电线,直到他的小臂和二头肌因用力过猛,疼痛难忍。他相信自己已经失败,等着那灾难性的爆炸,那突然的爆炸将使他自己和马萨比耶勒山洞毁于一旦。
  忽然,电线松脱了,装置的联接处被切断,他的耳边没有响起巨雷般的轰鸣。
  在黑暗之中,他竭力想看看表上的时问。
  只剩两秒了。
  秒针移动了1秒——2秒,终于跨过了那应当是通向地狱的时刻。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脏手里还抓着那根松脱的电线,倾听着周围的寂静,感觉是那样地美妙。
  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正常了,挣扎着站起身,还有事情要做,而且必须马上去做。他向山下滑去,一次次跌倒,却毫不在乎,终于他又看见了山洞前的那尊雕像。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向壁龛伸去一只手,在雕像后面碰到了那包zhayao。他耐心而谨慎地从壁龛里取出zhayao,双手抱住它,又揭回山顶的藏匿处,这次更得格外小心了。
  再次到达大橡树后,他打开那个沉重的绿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购物袋,把zhayao包放进去,然后再一个个收拾起他的定时装置,也塞进口袋。
  他正把最后松散的电线塞进口袋,冷不防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使他大吃一惊。
  “米凯尔。”他又听到了,原来纳塔尔就站在他面前。
  “纳塔尔,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对你说过——你也许会——算了,不说了。”
  “我想看看你去哪里,就跟着来了,我差不多是爬着上来的。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可——我们又在一起了。”
  他站了起来,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我爱你,”他喃喃地说,“永远永远。”
  “我更爱你,永远爱你。”
  他松开她,用一条胳膊挽住她的腰肢,手掌扶住她的腰肋,另一只手提起口袋。
  他们开始朝坡下走时,他裂嘴朝她笑了笑,“现在你能看见我了。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有过失的丑,”她大笑起来,“不过我崇拜有过失的丑男人。”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米凯尔,你很可爱,但没有圣母玛利亚可爱,不过作为一个凡人,你算够可爱的了。”
  他们到达坡底后,他没有转身朝山洞和那个区域走,而是继续径直走向那座小桥。月光下,波河前的草坪就展现在他俩面前。
  纳塔尔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猜不透他要做什么,“米凯尔,我们这是在向哪里去?”
  “就到前面的小河那里,”他说。他举起那沉甸甸的购物袋。“扔掉它,也是扔掉我的某些过去。”他们朝前走着,他低头对着她微笑。“这也是第一次,亲爱的,”他说,“我也能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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