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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嗳依!嗳依!”妇女们快乐的尖叫声传了出来,边舞边拍手。当康达的卡福那代人和那些在“裘裘鲁”受训期间转为十五岁成为卡福第四代的人在黎明破晓时分踏进村门时,人们纷纷从屋里笑眯眯地跑了出来。这些新生人走得很慢,带着他们所认为的尊严,而且不苟言笑。刚开始时,当康达看到母亲走向他时,觉得很想冲过去,而且掩不住地喜形于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但他强制自己以同样的步伐继续前进。当嫔塔走到他面前时,她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用手爱抚着他双颊,口里轻唤康达的名字,泪水濡湿了她的眼。康达只能让她如此做一下子,便抽身走开,因他现在是个男人了。但他要细看母亲背后襁褓中正嚎啕大哭的婴儿,于是他把手伸到里面,用双手把婴儿抱出来。
  “这就是我的弟弟,马地!”他很高兴地叫出来,把他高高地举在空中。
  当他抱着婴儿,走向母亲的屋子时,嫔塔则笑逐颜开地紧跟在他身旁。他对婴儿扮鬼脸,卿咕地对他说话,又捏捏他那胖嘟嘟的双颊。康达不因心绪被自己的小弟弟占据而忽略一群光着身子、眼睛张得和嘴巴一样大的小孩子紧跟在他们身后。有两三个围在他膝边,其他的人则在嫔塔和其他妇人间冲进跑出的。那些妇人全部都惊呼康达看起来很硕健,而且也变得很有男人气概。他假装不去听,但那些话宛如音乐般地好听。
  康达纳闷欧玛若去了哪里,还有拉明在何处——他突然记起拉明也许在外牧羊。他已坐在嫔塔屋内许久,但却没注意到有一位卡福第一代中较大的孩子一直跟着他进到屋内,而且现在正站在那儿,边注视着他边拉扯嫔塔的裙角。“哈罗,康达。”那位小男孩说。他是苏瓦杜!康达简直不敢相信。当他离家去接受chengren训练时,苏瓦杜还只是在地上爬而已!除了他常不断地啼哭来烦康达外,康达从不去注意这个小家伙。现在,在四个月的时光内,他似乎已长高了,而且开始会说话;他已变得人模人样了。他把手上的婴儿交还给嫔塔,抱起苏瓦杜,把他高高地抛向屋顶,让他欣喜地大声呼叫。
  当他见过苏瓦杜后,苏瓦杜就跑到外头去看其他的新生男人,屋内又鸦雀无声了。内心洋溢着欣喜和骄傲的嫔塔觉得不需要说话,可是康达却认为有必要。他要告诉嫔塔他多么地想她,回家后他多么地高兴、愉快。但他的舌头一时打结,说不出来。而且他也知道那不是男人应该对女人说的事——即使是对自己的母亲。
  “我父亲在那儿?”他终于问道。
  “他正在割茅草,准备盖你的屋子。’絮塔说。在兴奋之余,康达几乎忘记身为一个男人的他现在会有自己私人的屋子。他走到外头,冲向父亲曾告诉过他能够割到上等茅草的地方。
  欧玛若看到他前来。当康达看到父亲开始走向他时,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们以男人的礼仪握过手后,彼此深深地看着对方——生平第一次以男人对男人的身份来看对方,康达觉得自己感情很脆弱。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欧玛若说——好像开始聊天气一样——他已为康达找到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以前的主人已结婚了,且另建新居。他现在想要检视屋子吗?康达很柔和地说他想,于是他们俩一起走。一路上大部分都是欧玛若在说话,因为康达一时仍找不出话来说。
  这屋子的泥墙和茅草顶所需要的修补工作一样多。但康达几乎没注意到或是不在意它的残破,因为这是他自己私人的家,而且可以从母亲的住屋一路横过村子来到此处。当然,他不准自己把满意的情绪显露出来,更不能说出来。他只告诉欧玛若他会自己修补。欧玛若说康达可以补墙,但他想完成自己已开始修补的屋顶。他没有再多说,转身就走口茅草生长的地方——留下康达站在那儿。康达很感激父亲现已开始以男人的礼仪来对待他。
  康达用下午大部分的时间走遍嘉福村的每个角落,让自己的眼睛看看所有亲爱的面孔,熟悉的房子和巢窟——村井、学园、面包树和木棉树。直到他开始向他经过的人寒暄问暖时,才真正了解到自己是多么怀念此地,他希望此时是拉明牧羊归来的时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尚未见到一位非常特殊的朋友,仅管她是个女人。最后——他不管那是否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他向尼欧婆婆的那间小屋走去。
  “婆婆!”他在门口叫道。
  “谁啊?”里面传来一声粗暴的回答。
  “猜一猜,婆婆?”康达说完便走进屋内。
  他花了好一会的工夫才能在晦暗的光线下看清楚尼欧婆婆。她盘坐在水桶边,把浸在桶内的面包树皮纤维抽取出来。她仔细地注视他一会儿,然后说:“康达!”
  “看到您真好,婆婆!”他大叫道。
  尼欧婆婆又转身去抽她的纤维。“你妈妈好吗?”她问道。康达很肯定地向她说好。
  他有点畏缩,因她表现的态度好像康达从未离家过,而且好像她也没注意到康达已变成了个男人。
  “在我离家那段时间,每次我去摸你放在我手臂上的符咒时就想起你。”
  她只是咕哝几句,甚至头也不抬起来看他,还是继续工作。
  他因自己的打扰而向尼欧婆婆道歉,然后就很快地离去,内心觉得深受伤害而且纳闷不已。直到好久一段时间后,他才了解尼欧婆婆当时对他冷淡后,内心的苦楚比他自己还甚。她如此表现是因为她知道对那些已不再在她裙边寻找安慰和照顾的人该有何礼仪。
  康达仍然困惑不已。就在他慢慢地踱回自己的新屋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骚动:羊群的咩咩叫声、狗的吠叫声和男孩们的叫喊声。那是卡福第二代的男孩下午放羊过后,赶着羊群回家的时刻。拉明应该会在其中。于是康达的双眼开始焦急地在那些正走向前来的面孔中搜巡。拉明先看到了他,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后带着笑脸冲过来。可是当他一看到brothergege脸上冷酷的表情时,在几尺前就止住了脚步,然后站着彼此互视对方。最后康达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好。”
  “你好,康达。”
  然后他们又互视对方好一会。拉明的眼神闪耀着骄傲,但他也看到拉明受到的伤害正如他自己在尼欧婆婆屋内所受到的伤害一样,使得拉明一时不知如何来对待自己这位已脱胎换骨的大哥。康达内心想着他们彼此看待对方的方式实在不该如此,但是一位男人必须得到某种程度的尊敬,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也一样。
  拉明先开口说话:“你的两只羊都长得很大,而且还生了小羊。”康达很欣慰,因为那意指他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四只羊,也许会有五只,假如母羊生双胞胎的话。但他并没有笑或是表现得很兴奋。“那是好消息。”他淡淡地说,显露出来的并没有内心那样高兴。拉明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于是没多说一句话就跑开去吆喝乌偻狗,把那些已开始访徨走散的羊群重新集合起来。
  当嫔塔帮助康达搬家时,她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僵硬紧绷。她语气相当恭敬地说他的旧衣服都已太小了。她又问及康达何时有空让她为他量尺寸,她会为他缝制一些新衣服,因为他所拥有的东西只不过是弓、箭和弹弓而已。嫔塔继续喃喃低语“你需要这个”、“你需要那个”,一直到她为他整理了一套家用必需品,如草铺、一些碗、一张板凳和他离家时她为他编织的祷告毯。对于每样新东西,康达都会咕哝几句——如同他以前常听父亲那样,好像想不出有任何反对的理由来拒绝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屋里。当嫔塔注意到康达在搔头时,她提议要检查他头上的虱子,但康达很鲁莽地告诉她:“不!”而不理睬母亲听后所发出的抱怨声。
  当康达好不容易睡着时已是深夜了,因他心头有许多事。可是他似乎一闭上双眼,鸡鸣声就把他吵醒。随后又传来祭师像唱歌般的呼喊,叫大家到清真寺来,因为这是他和伙伴们生平第一次被准许和嘉福村的其他男人一起进入寺内做早祷。康达赶紧套上衣服,带着他的新祷告毯,加人其他的卡福同伴内。他们跟在其他的男人后面,把祷告毯夹在臂下,低头走进圣殿中。在里面,康达和其他人都跟着那些年长的人做动作和发声,小心翼翼地使自己在背诵祷告文时声音不会太柔和或太大声。
  祷告完后,嫔塔把早饭带到他的新家来。她把一碗热腾腾的粗麦粥端到康达面前,他又只是咕哝而已,不让自己的脸说出任何事。嫔塔很快就离开了。康达吃得很乏味,恼怒地怀疑她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欢欣。
  早餐过后,他加入其他的伙伴内,负起担当村中耳目的职责,勤奋的程度让村中长辈觉得好笑。每当妇女们转身就会发现有个新生的男人要求检机她们的煮锅是否有臭虫。他们也检查每个人的住屋外面和村中所有的篱笆,发现有好几百处的整修情况没有达到标准。另外还有一行十二个人汲取好几桶井水,小心翼翼地用水瓢舀到嘴里尝试,希望能侦测出太成或是泥沙太多,或是其他对身体有害的浮游生物。虽然他们都很失望,但他们还是把养在井中吃昆虫的旧鱼和旧乌龟抓走,然后换人新的。;
  简而言之,这些新生的男人到处都是。“他们多得和跳蚤一样!”当康达走近尼欧婆婆捣衣的溪流旁时,她哼着鼻子这样说。而他能做的只是转向别的方向去,而且也特别留意地远离任何嫔塔有可能去的地方。他告诉自己虽然她是自己的母亲,但对她也不能例外。事实上,如情势需要的话,他也会好好地“修理”她一顿。毕竟,她只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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