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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二)


  “你想跟我说什么?”
  “关于马达加斯加事件。”
  亨利开了门:“你跟一个卑鄙的法西斯分子有何相干?”
  “噢!别提了!”拉舒姆说,“你知道zhengzhi是什么玩艺儿。一旦写了那篇文章,那我就非得判处你死刑不可。那都是旧事了。”
  “可我记忆犹新。”亨利道。
  拉舒姆神态痛苦地看着他:“如果你真记恨我,那就恨吧。尽管你真的应该理解!”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眼下,关系的不是你与我,事关解救一些人的性命。那你就听我说五分钟吧。”
  “我听你说。”亨利朝他指了指一张柳条扶手椅说道。实际上,他早已不对拉舒姆感到愤怒了。那整个过去离他已经太遥远了。
  “你刚刚写了一篇十分精彩的文章,我甚至说是一篇振聋发喷的文章。”拉舒姆声音有力地说。
  亨利耸了耸肩膀:“可惜它没有震醒上流社会。”
  “是呀,这就是不幸之所在。”拉舒姆说道。他搜索着亨利的目光:“我猜想如果别人给予你更广泛的活动余地,你不会拒绝吧?”
  “那是什么活动余地呢?”亨利问。
  “简单地说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正在组织一个保卫马达加斯加人委员会。本来要是不由我们出面,而由别人发起更好,但是那些小资产阶级理想zhuyi分子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具有敏感的意识,有时候,他们可以不动声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安之若素,结果是谁都袖手旁观,不肯动手。”
  “迄今为止,你们也没有干过多少大事。”亨利说道。
  “我们无法干。”拉舒姆连忙说,“他们一手策划了整个事件,其目的正是为了取缔马达加斯加民主革命运动;他们通过马达加斯加的议员,把目标对准了整个运动。要是我们过分大张旗鼓地为他们辩护,那会连累了他们。”
  “就算如此,那又怎么了?”亨利问道。
  “那么我就想到了组织一个委员会,其中进去两三名gongchan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人,而大多数由非gongchan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人组成。我读了你的文章,心想谁也不会比你更有资格主持这个委员会。”拉舒姆用目光询问着亨利。“同志们都不反对。只是在向你正式提出请求之前,拉福利想先有个把握,肯定你会接受才干。”
  亨利保持沉默。法西斯分子、卖身投靠的家伙、混账、密探,当初他们断言他干尽背信弃义的勾当,如今他们又突然回头,向您伸出乞求的手。这不禁使他产生了几分极为惬意的胜利感。
  “那个委员会里具体都有哪些人?”亨利问道。
  “都是一些很渴望行动也比较重要的人物。”拉舒姆回答道,“可他们都不是荣誉勋位团的成员。”他耸耸肩膀:“这些人一个个都那么担心危及了自己!他们宁愿看着二十个无辜的人被活活打死,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陷进去。如果您出面牵头,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声音迫切地添了一句,“你嘛,他们肯定会跟着你走的。”
  亨利犹豫不决:“你们为什么不去请迪布勒伊?他的名字比我的要更有分量,他也肯定会答应的。”
  “有迪布勒伊那敢情好。”拉舒姆说道,“可必须把你的名字放在第一个。迪布勒伊跟我们太贴近了,无论如何不应该让这个委员会被人看作是gongchan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人出的主意。”
  “我明白了。”亨利硬邦邦地说,“我只有在当一个社会叛徒的情况下才可能对你们有所用场。”
  “对我们有所用场!”拉舒姆气呼呼地说,“你可以对被告有所帮助。看你都想些什么,我们在这件事上可以得到什么?你不了解。”他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亨利继续说道,“我们每天都收到从马达加斯加发来的信件和电报,今天上午也还收到了。一封封撕心裂肺:‘公开事实真相吧!激起公众舆论。把那儿发生的一切告诉本土的人们。’可我们的手脚都被捆着!如果不设法让大家组织起来投入行动,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亨利微微一笑,拉舒姆情绪激烈,令他心动。确实,此人可以干出卑鄙的勾当,但也不会平心静气地容忍别人大批大批地折磨、shaa害无辜的人。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呢?”他口气随和地问道,“你们那里把什么都混淆在一起,zhengzhi谎言和真情实感相混杂,别人很难分辨真伪。”
  “要是你们不动辄就谴责我们搞阴谋诡计,那你们还是可以分辨得更清楚一些的。你们好像总是以为gongchan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只为自身谋利益!你记得1946年吧,我们为克利斯迪诺·加尔西亚出面干涉,可别人却谴责我们不可避免地要把他往断头台上推。如今我们保持沉默,你又对我说:‘你们可没有做过什么大事。’”
  “你别生气。”亨利说,“你好像变得特别爱动气。”
  “你不知道,到处都被人怀疑!最终真弄得您恼火透了!”
  亨利恨不得回他一句:“这是你们自己的错。”可嘴里没有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没有权利摆出那种肤浅的高人一等的模样。说实在的,他已经不再记恨拉舒姆。有一天拉舒姆曾在红酒吧对他说过:“我宁愿忍受一切而不愿离开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dang。”他觉得与涉及的利益相比,他自身是无足轻重的,可他为什么更加重视亨利的价值呢?在目前的情况下,友谊自然谈不上了,但是,没有什么可以妨碍他们一起工作。
  “听着,我巴不得与你一起工作。”亨利说道,“我并不认为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但总可以试一试。”
  拉舒姆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变得晴朗起来:“我可以告诉拉福利你一定会同意的?”
  “是的。可你们都有哪些打算,给我详细说一说。”
  “咱们一起讨论吧。”拉舒姆说。
  “瞧。”亨利思忖,“这再一次得到证明,每做一件正经事都必定要担负起新的义务。”他于1947年撰写了社论,这不可避免地迫使他写了《警觉》上的那篇文章,这篇文章又推着他去组织那个委员会。他又被死死地夹住了。“可这不会持续多久,”他暗暗在想。
  “您该上床睡觉了,看你精疲力竭的样子,”纳迪娜不高兴地说。
  “我是乘飞机旅行累的,”安娜以抱歉的口吻说道,“再说还有时差。我昨天夜里睡得很不好。”
  工作室里看似洋溢着快乐的气氛。安娜头天回到家里,纳迪娜到小院子里采摘了各式各样的鲜花,把屋子装饰成一个花的天地。可实际上谁也不开心。安娜突然苍老多了,无度地喝威士忌。最近这些日子一直精神振奋的迪布勒伊也显得忧心忡忡,无疑是由于安娜的缘故。纳迪娜多多少少都在赌气,她还一边织着一件鲜红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东西。亨利介绍的情况更使夜晚布满阴云。
  “那怎么了?算完了?”安娜问道,“再也没有任何希望搭救那些人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指望。”亨利答道。
  “传说议会要把这件事拖下去,拖得它不了了之。”迪布勒伊说。
  “要是旁听了议会会议,您也会感到吃惊的。”亨利道,“我觉得自已经受得住,可有的时候,我真恨不得去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haa人。”
  “是呀,他们是挺狠的。”迪布勒伊说。
  “那都是些政客,我并不感到奇怪。”安娜说道,“我难以理解的是,就总体而言,人们的反应如此淡漠。”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那些人才无动于衷呢。”亨利说。
  热拉尔·巴杜洛和其他律师来到了巴黎,下决心闹个天翻地覆。委员会尽最大努力为他们提供了帮助,可他们却遇到了普遍的无动于衷的态度。
  安娜看了看迪布勒伊:“您不觉得这让人泄气吗?”
  “不,”他回答道,“这只是证明了行动是不可能仓促发起的。大家是从零开始,那显而易见……”
  迪布勒伊进入了委员会,可对委员会的事情不怎么过问。这件事令他感兴趣的一点,就是他又开始接触zhengzhi。他报名加入了“自由战士”运动,他参加了该运动的一个集会,过几天还要去。他没有要求亨利跟他走,再也没有提起周刊的事,可不时漏出一句或多或少经过掩饰的责备的话。
  “不管仓促还是不仓促,反正眼下任何行动都毫无结果。”亨利说。
  “这是您说的。”迪布勒伊道,“如果我们身后有一个组织完备的群体,有一份报纸,有资金,那就很可能成功,激起公众舆论。”
  “这可不一定。”亨利说道。
  “不管怎么说,您也知道当机会降临时,如果想要获得行动的成功,那事先就得有所准备。”
  “对我来说,机会决不会降临。”亨利道。
  “算了吧!”迪布勒伊说道,“您说什么您和zhengzhi都已经完了,真让我感到好笑。您跟我一样,zhengzhi搞得太多了,不可能不再去搞。您一定会重新被夹进去。”
  “不会的,因为我就要退避三舍了。”亨利乐呵呵地说。
  迪布勒伊两眼闪亮:“我跟您打个赌:您决不可能在意大利呆上一年。”
  “我来打这个赌。”纳迪娜连忙说。她向她母亲转过身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安娜回答说,“这要看你们在那边过得到底怎样,是不是开心。”
  “您怎么觉得我们在那儿会不开心呢?你见到那座房子的照片了吧?那座房子难道不漂亮吗?”
  “它看去十分漂亮。”安娜答道。她突然站起身来:“对不起,我困了。”
  “我陪你一起上楼。”迪布勒伊说道。
  “今天夜里尽量好好睡。”纳迪娜亲了亲母亲,说道,“我向你发誓,你的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可真太难看了。”
  “我一定能睡着的。”安娜说。
  等她一带上门,亨利便搜索着纳迪娜的目光:“真的,安娜神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太疲惫了。”
  “既疲倦又阴沉沉的。”纳迪娜忌恨地说,“要是她真的那么舍不得她的那个美国,那留在那儿不就得了嘛。”
  “她没有跟你讲过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亨利问道。
  “瞧你!她那人就爱搞得玄玄乎乎的。”纳迪娜说道,“再说,对我嘛,谁也不会告诉什么的。”
  亨利好奇地打量着她:“你跟你母亲的关系可真怪。”
  “为什么怪?”纳迪娜一副被惹怒的神态说道,“我很爱她,可她经常惹我生气。我猜想她也是处于同样的情况。这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家庭关系就是这种样子。”
  亨利没有多说,可这始终让他感到吃惊。母女俩为了对方不借献出自己的生命,可两个人之间却总有点儿什么不合拍。每当她母亲在场,纳迪娜就显得好斗、固执得多。继后的日子里,安娜尽量显得欢快些,纳迪娜的眉头也就舒展开了。但是总觉得一场暴风雨时刻都可能出现。
  这天上午,亨利在房间里看见她俩满面笑容,手挽手走出院子;两个小时后,当她们穿过草坪回家时,只见安娜拿着一个笛形面包,纳迪娜拿着报纸,俩人好像争吵过似的。
  吃午饭的时候到了。亨利收拾起纸笔,洗了洗手,下楼来到起居室。安娜神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茫然地搭着一把椅子的边沿坐着,迪布勒伊正在读《希望周刊》,纳迪娜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看。
  “你们好!有什么新鲜事吗?”亨利向大家一一微笑,问道。
  “哼!”纳迪娜指着报纸说。“我希望你去砸朗贝尔那小子的脑袋。”她生硬地又补充了一句。
  “啊!又开始了,朗贝尔又污蔑我了?”亨利笑盈盈地问道。
  “要是他只污蔑你也就算了!”
  “瞧瞧。”迪布勒伊把手中的周刊递给亨利,说道。
  文章题目为:《他们的自画像》。首先,朗贝尔再次对迪布勒伊施加的不良影响表示遗憾。想当年亨利才华横溢,如今江郎才尽,这完全是迪布勒伊之过。接着,朗贝尔以荒诞之手法断章取义、东拼西凑,介绍了亨利的novelxiaoshuo的故事梗概。他无中生有,以提供此书的要点为借口,有选择地透露了亨利、迪布勒伊、安娜和纳迪娜的私生活的许多细节,真真假假,使他们显得面目可憎而又滑稽可笑。
  “多混账!”亨利道,“我记得那次就我们与金钱的关系进行的谈话,他竟然从中编造出了这段如此卑鄙的文字:《左派特权阶层的虚伪》。多么混账的小子!”他又咒骂道。
  “你就不把它给我看看?”纳迪娜问道。
  亨利用目光询问着迪布勒伊:“我恨不得砸了他的脑袋,再说这也不难。可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呢?丑闻一桩,各家报纸竞相报道,少不了又是一篇文章,比这一篇还更糟糕……”
  “砸得狠一点,他嘴巴就不会吭声了。”纳迪娜说道。
  “肯定不行。”迪布勒伊说道,“他巴不得别人议论他,一有机会便猛扑过去。我赞成亨利,不管算了。”他作出结论道。
  “这样一来,哪天等他又心血来潮,再写一篇文章,写得更离奇,那怎么还能阻挡得了?”纳迪娜说:“要是他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那他就不在乎什么了。”
  “一搞写作这一行当,出现这种情况是在所难免的。”亨利说道,“谁都有权朝你吐唾沫,许多人甚至觉得这是一种义务。”
  “我可不写作。”纳迪娜说道,“别人没有权利朝我吐唾沫。”
  “是呀,开始时总免不了气愤。”安娜说,“可你到时看吧:慢慢会习惯的。”她站起身子:“咱们吃午饭,怎么样?”
  他们默默地围着餐桌坐着。纳迪娜从冷盘中叉出一片儿红肠,脸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顿时舒展开来:“一想到他就要摆出一副得意洋洋、心安理得的样子,我心里就气。”她以令人困惑的口吻说道。
  “他不会得意到哪里去。”亨利说道,“他一心想写故事、novelxiaoshuo,可自从发了那篇如此差劲的所谓短篇novelxiaoshuo之后,除了他普通的文章之外,伏朗热还没有发表他的任何东西。”
  纳迪娜朝安娜转过身子:“他上个星期斗胆写的那些东西别人跟你说过了吗?”
  “没有。”
  “他宣称贝当分子是以他们的方式爱着法国。与分立派的抵抗运动成员相比,他们距离戴高乐分子更近。还没有谁说到这个程度呢!”纳迪娜幸灾乐祸地说道,“哈!他们原来的那些伙伴气得要命。”她添了一句,“你读过朱利安对伏朗热那本书写的评论吗?”
  “罗贝尔给我看过了。”安娜答道,“朱利安!谁会相信?”
  并没有什么让人那么大惊小怪的!迪布勒伊说道:“今天的一个无zheengffuuzhuyi分子,你想让他怎么样呢?在左派,那些如同儿戏的破坏伎俩提不起谁的兴趣。”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无zheengffuuzhuyi分子就必定会成为法国人民联盟成员。”纳迪娜说。
  她老把别人的解释看作托词,为此她常常拒绝理解,以免败了自己发泄私愤的兴致。出现了一阵沉默。他们四人从来就不容易谈到一块儿去,如今就更不易了。亨利和安娜谈起一部她从美国带回来的novelxiaoshuo,这部novelxiaoshuo他刚刚读完全文。迪布勒伊和纳迪娜各自想着心事。吃罢了饭,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用用车子吗?”纳迪娜离开餐桌时问道,“要是有人愿意照顾一下玛利亚,我倒很想去转一圈儿。”
  “我来照顾玛利亚。”安娜说。
  “你不带我去逛逛?”亨利笑眯眯地问道。
  “首先你根本就不想去。”纳迪娜也笑眯眯地说道,“再则我更乐意一个人呆一会儿。”
  “那好,我就不强求了!”亨利道。他亲了亲她:“好好逛,小点心。”
  他无心去逛,也没有兴致工作。迪布勒伊说他写的第一部短篇novelxiaoshuo写得确实好,眼下他想写的这一篇也一直记挂心头,可这些天来他感到有点儿神不守舍。他的心已经不在法国,可也还没有飞到意大利。塔那那利佛一案不了了之,被告们全都拒绝为自己辩护,判决事先早就决定。迪布勒伊的活动令他气恼,可对迪布勒伊从中获得的乐趣却隐隐约约有点羡慕。他拿起一本书,感谢上帝,他的时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按天按小时计算了,他用不着逼迫自己。他在等着到威尼尔港安顿下来之后再开始动笔写这篇新的novelxiaoshuo。
  7点钟光景,安娜喊他去喝开胃酒,这个习惯是安娜自己立的。亨利走进工作室,迪布勒伊还在那儿埋头写作。他推开纸笔:
  “又一件好事干成了。”
  “是什么东西?”亨利问道。
  “我周五要到里昂讲话的提纲。”
  亨利微微一笑:“您真有胆量。南锡、里昂:多么可怖的城市!”
  “是呀,南锡是可怖。”迪布勒伊说道,“可我对那个夜晚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我怀疑您有点儿邪。”亨利说道。
  “也许。”迪布勒伊说道。他微微一笑:“我不知怎么对您解释。集会后,大家到一家小酒店去吃腌酸菜、喝啤酒,那地方没什么特别稀奇的,我跟周围的人也几乎素不相识,差不多没说什么话。可大家共同做了一件自己高兴的事,因此感到惬意。”
  “我理解。我也有过这种体会。”亨利道。在战争期间搞抵抗运动时,在办报的第一年里,他都有过这样的时刻。“可在革命解放联合会里,我从未有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没有过。”迪布勒伊说道。他从安娜手中接过一杯马提尼酒,饮了一口:“我们以前不够实在。要想获得这些微薄的幸福,必须投入现实的工作。”
  “哎哟,竟想阻止战争发生,我看并不那么实在!”亨利说道。
  “还是实在的,因为我们并不带有试图强加给世人的先入之见。”迪布勒伊说道,“革命解放联合会具有一个建设性的纲领,这势必沦为幻想,我如今做的事情与我在1936年做的颇为相似。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利用权宜之计避免某一特定的危险。这就要现实得多了。”
  “如果这对什么事情还有点用处的话,那才算现实呢。”亨利说道。
  “会有用处的。”迪布勒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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