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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个星期

    刚下过雨,我们踏着水淋的街道,在zhoongyaang大街上徘徊,到江边去呢?还是到哪里去
呢?
    天空的云还没有散,街头的行人还是那样稀疏,任意走,但是再不能走了。
    “郎华,我们应该规定个日子,哪天走呢?”
    “现在三号,十三号吧!还有十天,怎么样?”
    我突然站住,受惊一般地,哈尔滨要与我们别离了!还有十天,十天以后的日子,
我们要过在车上,海上,看不见松花江了,只要“满洲国”存在一天,我们是不能来到
这块土地。
    李和陈成也来了,好象我们走,是应该走。
    “还有七天,走了好啊!”陈成说。
    为着我们走,老张请我们吃饭。吃过饭以后,又去逛公园。在公园又吃冰激凌,无
论怎样总感到另一种滋味,公园的大树,公园夏日的风,沙土,花草,水池,假山,山
顶的凉亭,……这一切和往日两样,我没有象往日那样到公园里乱跑,我是安静静地走,
脚下的沙土慢慢地在响。
    夜晚屋中又剩了我一个人,郎华的学生跑到窗前。他偷偷观察着我,他在窗前走来
走去,假装着闲走来观察我,来观察这屋中的事情,观察不足,于是问了:
    “我老师上哪里去了?”
    “找他做什么?”
    “找我老师上课。”
    其实那孩子平日就不愿意上课,他觉得老师这屋有个景况:怎么这些日子卖起东西
来,旧棉花,破皮褥子……
    要搬家吧?那孩子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他跑回去又把小菊也找出来,那女孩和他
一般大,当然也觉得其中有个景况。我把灯闭上了,要收拾的东西,暂时也不收拾了!
    躺在床上,摸摸墙壁,又摸摸床边,现在这还是我所接触的,再过七天,这一些都
别开了。
    小锅,小水壶,终归被旧货商人所提走,在商人手里发着响,闪着光,走出门去!
那是前年冬天,郎华从破烂市买回来的。现在又将回到破烂市去。
    卖掉小水壶,我的心情更不能压制住。不是用的自己的腿似的,到木柈房去看看许
多木柈还没有烧尽,是卖呢?是送朋友?门后还有个电炉,还有双破鞋。
    大炉台上失掉了锅,失掉了壶,不象个厨房样。
    一个星期已经过去四天,心情随着时间更烦乱起来。也不能在家烧饭吃,到外面去
吃,到朋友家去吃。
    看到别人家的小锅,吃饭也不能安定。后来,睡觉也不能安定。
    “明早六点钟就起来拉床,要早点起来。”
    郎华说这话,觉得走是逼近了!必定得走了。好象郎华如不说,就不走了似的。
    夜里想睡也睡不安。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还没出来,铁大门就响起来,我怕着,这声音要夺去我的
心似的,昏茫地坐起来。郎华就跳下床去,两个人从床上往下拉着被子、褥子。枕头摔
在脚上,忙忙乱乱,有人打着门,院子里的狗乱咬着。
    马颈的铃铛就响在窗外,这样的早晨已经过去,我们遭了恶祸一般,屋子空空的了。
    我把行李铺了铺,就睡在地板上。为了多日的病和不安,身体弱的快要支持不住的
样子。郎华跑到江边去洗他的衬衫,他回来看到我还没有起来,他就生气:
    “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懒。起来,收拾收拾,该随手拿走的东西,就先把它拿走。”
    “有什么收拾的,都已收拾好。我再睡一会,天还早,昨夜我失眠了。”我的腿痛,
腰痛,又要犯病的样子。
    “要睡,收拾干净再睡,起来!”
    铺在地板上的小行李也卷起来了。墙壁从四面直垂下来,棚顶一块块发着微黑的地
方,是长时间点蜡烛被烛烟所熏黑的。说话的声音有些轰响。空了!在屋子里边走起来
很旷荡……
    还吃最后的一次早餐——面包和肠子。
    我手提个包袱。郎华说:
    “走吧!”他推开了门。
    这正象乍搬到这房子郎华说“进去吧”一样,门开着我出来了,我腿发抖,心往下
沉坠,忍不住这从没有落下来的眼泪,是哭的时候了!应该流一流眼泪。
    我没有回转一次头走出大门,别了家屋!街车,行人,小店铺,行人道旁的杨树。
转角了!
    别了,“商市街”!
    小包袱在手上挎着。我们顺了zhoongyaang大街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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