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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传:
苦雨斋里的老人——在北平(三)(1927.11-19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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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人的悲哀

  对于周作人,1928年(或者还有1929年),是最寂寞,也最“没劲儿”的年月。他不断地向朋友们发出抱怨——
  前月中旬,忽又患“回归热”,……除看书消遣外,不能作一事①。

①周作人:1928.5.28《致钟敬文书》,载《民俗》周刊13.14期合刊。

  这一年里苦雨斋夜话的人只有疑古玄同与俞平伯二君,……苦雨斋便也萧寂得同古寺一般②。

②周作人:1928.7.1《致章衣萍书》,载《语丝》4卷29号。

  长雨殊闷人,院子里造了一个积水潭,不愁平地水高一尺了。但毕竟还是苦雨,不过是非物质的罢了,想兄亦有同感③。

③周作人:1928.8.12《致俞平伯书》,收《周作人书信》。

  近来苦于无闲思索,而且下笔板滞,甚不自满意,见人家挥洒自如,十分妒羡,有如武童生才举得起石墩,看在马上挥舞百六十斤大dao的壮士,能不汗颜邪④。

④周作人:1928.8.12《致俞平伯书》,收《周作人书信》。

  仆近来大懒散,虽自知或者于道更近,唯久不写文字,文人积习,终不自慊耳⑤。

⑤周作人:1929.10.13《致废名书》,收《周作人书信》。

  一直到1930年,周作人已经开始从情绪的低谷中走出,回顾过去时,仍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近六、七年在北京,觉得世故渐深,将成“明哲”,1929年几乎全不把笔,即以前所作亦多暮气,偶尔重读,不禁怃然……①。

①周作人:1930.2.1《致胡适书》,收《胡适来往书信选》。

  “几乎全不把笔”,对于周作人,这是再严重不过的事:周作人不仅看书成癖,而且以写作作为生命存在方式,停笔不写,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思想,以至生命的停滞。
  为疾病所累,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正如周作人自己所说,苦,更是“非物质”的。两年来,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不断地刺激着周作人的神经,使他一再地重复着一个“感觉”:历史发生了可怕的循环。仿佛他不是生活在“革命胜利”后的1928年,而是在北洋军阀统治下的反动时代,甚至是更早的“以前的以前”——
  正月,正值戊辰新年,北京市民依然按年复一年的旧例,大放其爆竹,仿佛一切——张勋复辟,皖直、奉直的战仗,以及刚刚发生的清党,都不曾有过。三·一八惨案三周年,自然不会有人再提起;只有周作人默默地写着《“三一八”的死者》这样的小文,感慨着:“三一八的死者恐怕终于是白死了”。周作人更从zhongguo百姓“思想不发生一点变动”,“穷时承认该被打屁股”,“达时”必“打人屁股”,想到“朱元璋以乞食僧升为皇帝,为暴君之一”,以此“例今”,那么,从“五四”起喊了多年的“民众zhengzhi”,最终“还就是资产阶级zhuanzheng,革命文学亦无异于无聊文学的应制”,这样的“循环”又何时了结呢?②……

②周作人:《永日集·爆竹》

  二月,新到的杂志上刊登一条消息,说上海老百姓称“女学生”为“女革命”。而这年头,“革命”即有“shaa头罪”。周作人立刻联想起自己曾写过一篇文章,说及在孙联帅(传芳)治下的上海老百姓是“称剪发女子为女革命”的。那么,今日在“革命zheengffuu”治下的老百姓比孙联帅时代的“顺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于是,又产生一个问题:其实现在的“官革命”有些又“何尝不都是段、章、张、孙时代的顺官乎”?①……

①周作人:《永日集·女革命》

  六月,张作霖放弃北京,退出关外;阎锡山军队进占北京,南京zheengffuu宣布“统一告成”,并将北京改称北平。周作人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北京现已挂了青天白日旗了,但一切还都是以前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革。有人问,不知究竟是北京的革命化呢,还是革命的北京化呢”②?在另一封信里,他又写道:“北京变也变得不少了,……拥护五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旗者改成拥护青天白日的要人,老gguuoojiiazhuyi者早钻进首都里面去了,……所苦的只是我辈。我……反对过拥护五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旗,到了现在翻了一个转身,拥护五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旗的成了真实同志,那么反对拥护五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旗的岂不也就翻过来成为反革命了么?我觉得似乎我辈的病根在于不善变,圣人有言,‘穷则变,变则通’,所以我辈只落得一辈子的穷罢了”③。——这令人目瞪口呆的“变”与“不变”,这“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革革命……”的“革命”循环闹剧,将演到何时呢?……

②周作人:《北京通信——致川岛》,载《语丝》4卷28期。
③周作人:《北京通信——致衣萍》,载《语丝》4卷29期。

  九月,周作人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生活在明代,自己不过是明代“复社”里的一个人,“世上如没有还魂夺舍的事,我 想投胎总是真的,假如有人要演崇弘时代的戏,不必请戏子去扮,许多脚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都可以从社会里去请来,叫他们自己演”。他于是写《历史》一文:“天下最残酷的学问是历史。他能揭去我们眼上的鳞,虽然也使我们希望千百年后的将来会有进步。但同时将千百年前的黑影投在现在上面,使人对于死鬼之力不住地感到威吓。我读了zhongguo历史,对于zhongguo民族和我自己失去了九成以上的信仰与希望。‘僵尸,僵尸!’我完全同感于阿尔文夫人的话……”。
  几天以后,周作人在报纸上又看到一条消息:据说广东自黄节任教育厅长后,公开“禁止男女共学及女生剪发,厉行复古”。黄节是周作人所熟知的,原是“卯字号的名人”,他登台后“厉行复古”原是意料中事;周作人却由此浮想联翩:“zhongguo旧式读书人的头脑始终不能超出封建思想以外,这是一切的病根。然而17年来封建思想,正是中华民国的国是,就是在‘国徽全改’的今日亦然,其势力远在三民zhuyi之上”①。那么,封建鬼魂的“重来”就不免是必然……。

①周作人:《封建思想》,载《语丝》4卷39期。

  10月,国庆之日,周作人连续三年作有关“国庆”的文章。除了北京城头的五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旗外,似乎也别无变化。而南京国府98次会议又已明令规定以“国庆日”为“孔子纪念日”了。这就明示了“复古的反动的吉兆”。周作人却顿生“杞天之虑”:“禁白话,禁女子剪发,禁男女同学等等……,乃是反动与专制之先声,从前在奉、直、鲁各省曾实施过,经验过,大家都没有忘记,特别是我们在北平的人。此刻现在,风向转了,北方刚脱了复古的鞭笞,革命发源的南方却渐渐起头来了。这风是自北而南呢,还是仍要由南返北而统一南北呢,我们惊弓之鸟的北京人,瞻望南天,实在不禁急shaa恐慌shaa。似乎zhongguo现在还是在那一个大时代里,如《官场现形记》所说的‘多磕头少说话’的时代……”①。

①周作人:《永日集·国庆日颂》

  12月,又一条社会新闻——所谓“捉奸shaa奸”案,触动了周作人,他发出疑问:“zhongguo现在到底不知道还是什么时代,至少总还不像民国,连人权都没有,何论女权?”于是,他不能不面对这样的现实:现在“表面上是中华民国,也有了民国的法律了,然而上上下下都还是大清朝或以前的头脑”②。

②周作人:《永日集·shaa奸》

  而且,他很快就有了亲身体验:次年(1929年)4月19日,周作人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上课,遇法学院学生武力接收校址,竟被非法拘禁两个多小时。周作人后来写有《在女子学院被囚记》,说自己在北京“所经的危险”已有五次之多,但以前都是受到军阀、军警、官僚们的威胁,而此次却是学法律的学生知法犯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莫非昔日“老英雄”的鬼魂又复活在今日“小英雄”身上?!……
  周作人突然有了一种彻底的幻灭感。在稍晚写的《伟大的捕风》里,他把这种幻灭感归结为:“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此人生之所以为虚空之虚空也欤?传道者的厌世盖无足怪”。以后又有了更明确的概括:“我常想zhongguo的历史多是循环的,思想也难逃此例”①。但同样无可怀疑的是,这更是彻底的清醒。这一、二年间,周作人面对“故鬼重来”的现实,回顾五四以来走过的道路,他不只一次地嘲笑朋友(实际更包括自己)的天真的“浪漫zhuyi”幻想。1928年初,他在前述题为《爆竹》的文章里说:“现代的社会运动(按,这自然是指五四运动)当然是有科学根基的,但许多运动家还是浪漫派,往往把民众等字太理想化了,凭了民众之名发挥他的气焰,与凭了神的名没有多大不同,或者这在有点宗教性质的事业上也是不可免的罢”?半年后,他又重新回到这一话题上来:“zhongguo近来讲zhuyi与问题的人都不免太浪漫了一点,他们做着粉红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梦,硬不肯承认说帐子外有黑暗。比如谈革命文学的朋友便最可怕的是人生的黑暗,……他们尽嚷着光明到来了,农民都觉醒了,明天便是世界大革命!至于农民实际生活是怎样的蒙昧,卑劣,自私,那是决不准说,说了即是有产阶级的诅咒”。他的结论是:要破除一切“述信”,“从科学训练中”求得“直视事实的勇气”,必须“睁大了眼冷静地看着”“人与其生活的真相”②。

①周作人:《苦竹杂记·孔德学校纪念日的旧话》
②周作人:《永日集·妇女问题与东方文明等》

  周作人的这番讲话显然是有针对性的:此时南方的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太<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阳社、创造社的朋友正在“围剿”鲁迅,同时也旁及周作人。鲁迅在著名的《我的态度气量和年纪》里,就曾经愤怒地反驳那些指责他“无聊赖地跟他弟弟说几句人道zhuyi的美丽的说话”的“高论”:“我的主张如何不论,即使相同,何以说话相同便是‘无聊赖地’?莫非一有‘弟弟’,就必须反对,一个讲革命,一个即该讲保皇,一个学地理,一个就得学天文么”?此时周氏兄弟尽管在zhengzhi上的选择已经很不相同,但在坚持清醒的现实zhuyi,反对幼稚的浪漫幻想这一点上,却又是惊人的一致:青年时代在更深刻的相类似的文化背景下形成的思维方式,乃至心理气质,比以后接受的zhengzhi观点,具有更大的稳定性。周氏兄弟在对现实与历史的考察中,产生了相类似的“历史循环”的直觉,这也许在理论的表述上是偏颇的,但比之被充分简化了的“历史进化论”,也许是具有更大的深刻性的。这使我们想起了:深刻的唯心zhuyi比之肤浅的“唯物zhuyi”,深刻的悲观zhuyi比之肤浅的“乐观zhuyi”,在人类思想发展史上,也许是具有更大的意义的。
  对于周作人,此刻发生的悲剧性的幻灭(与清醒)是三重的:不仅是对国民党政权所代表的“政党zhengzhi”的幻灭(与清醒),对五四先驱者一直寄以希望的“民众zhengzhi”的幻灭(与清醒),更是对知识分子自我的幻灭(与清醒)。五四时代周作人曾经强调要剥去知识分子自我身上的“英雄”灵光,恢复“平民”本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这是与五四“平民zhuyi”思潮相一致的);但是,只要仍然强调知识分子的启蒙使命,知识分子身上的“英雄”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彩就不可能完全消褪,而且,在五四以后,周作人同样出于对于民众的失望,重又强调了知识分子(及自我)作为民族精英的贵族性。而现在,他要做的,恰恰是不仅要否认知识分子对于民众的引导作用,而且要从根本上否认知识分子干预历史、时代、社会发展的任何可能性,从而把知识分子(及自我)从“精英”、“贵族”彻底还原为“凡人”,并由此获得一种“凡人的悲哀”的自我感觉。他在一篇题为《麻醉礼赞》的文章里说:“清醒地都看见听见,又无力高声大喊,此乃是凡人的悲哀”;在以后所写的一篇文章里,他又说这是一种“萧寂的微淡的哀愁”,只有带着“败残之憾,或历史的悲愁那种情调来看”,才能体味这“哀愁”里的“别种的意趣”①。周作人正是怀着曾经作过种种努力,试图对历史运动施加自己的影响,而终于“无效”与“无用”的历史失败者的心绪,来看待似乎不可捉摸,仿佛不受任何影响的无情的历史运动与现实,他于是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悲哀,——这种无能为力,不仅是他自己,更是这一代知识分子,甚至就是知识分子与生俱有的。这悲哀自然是刻骨铭心的。但周作人仍然试图从中挣扎出来,他在《伟大的捕风》一文里,一面承认“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就加增郁伤”,一面又强调“察明同类之狂妄和愚昧,与思索个人的老死病苦,一样是伟大的事业,积极的人可以当一种重大的工作,在消极的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消遣,虚空尽由他虚空,知道他是虚空,而又偏去追踪,去察明,那么这是很有意义的,这实在可以当得起说是伟大的捕风”。明知终不免是“虚空”的“风”,却仍然要去“捕”捉,这与儒家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进取精神是相通的,与鲁迅“绝望中抗战”的人生哲学也有相近之处。但周作人是以一个与一切社会的历史力量割断了联系,与历史运动自动脱节,纯粹的,孤立的“个人”(即所谓“凡人”)的地位与身份去从事“伟大的捕风”的,因此,他的一切努力,不包含任何干预社会、历史的意图,而纯粹出于“自我生存的充实”的需要。他与鲁迅的区别也在于此。

①周作人:《看云集·关于蝙蝠》

  1929年末,周作人提出了著名的“闭门读书论”。这里既有着面对历史循环的无可奈何,又有在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恐怖面前既不敢说话,却不能“忍耐着不说”的选择的两难,而在最后提出的“苟全性命于乱世是第一要紧”这个命题里,周作人把“个体生命”价值置于第一位,这是处于“乱世”之中“无所作为”的知识分子“无可奈何”的选择,但无可否认,也包含着浓厚的屈从于现实的意味,对于周作人,未尝不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他自己似乎并不自知。
  正当周作人沉湎于“凡人的悲哀”时,他从报纸上得知,胡适因为坚持他的“人权自由”论,得罪了国民党zheengffuu当局,受到排挤,不由得对这位五四时期的老友产生深刻的同情。尽管在清党问题上,他对胡适有过极为尖锐的批评,但他仍不避前嫌,给胡适寄去了一封信。在信中说:“‘这个年头儿’还是小心点好,拉伯雷说得对,‘我自己已经够热了,不想再被烤’。我想劝兄以后别说闲话,而且离开上海。最好的办法是到北平来”,“在冷静寂寞中产生出丰富的工作”,“我总觉得兄的工作在于教书做书,也即是对于gguuoojiia,对于后世的义务”。周作人的诚恳相劝,使胡适大为感动,他迅速回信说:“至于爱说闲话,爱管闲事,你批评得十分对。受病之源在于一个‘热’字,……我对于名利,自信毫无沾恋。但有时总有点看不过,忍不住。王仲任所谓‘心喷涌,笔手扰’,最足写此心境”。这里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同样坦诚而真挚。胡适最后对周作人来信中“交浅言深”一语表示“有点感触”:“生平对君家昆弟,只有最诚意的敬爱,种种疏隔和人事变迁,此意始终不减分毫。相去虽远,相期至深。此次来书情意殷厚,果符平日的愿望,欢喜之至,至于悲酸”。这“欢喜”与“悲酸”都极感人,极动人:胡适与周作人,作为zhongguo的两位自由zhuyi知识分子代表人物,既不回避、掩饰彼此人生选择与zhengzhi选择上的分歧,或公开论战,或私下相功;同时又充分尊重对方的选择,保持自我选择的独立性。
  理解周作人,并时时以自己诚挚的友情温暖着周作人枯寂的心的,还有郁达夫。周作人与郁达夫的交往,开始于1923年2月周氏兄弟举行的一次家宴上;郁达夫曾对友人这样谈到他对周氏兄弟的第一印象:“周作人温文尔雅的,看来很有学问,真正象一个读书人的样子。鲁迅为人很好,有什么说什么,也喜欢喝点黄酒。看来我们从前的误会,真正是多余,可惜沫若同仿吾不能到北京来玩玩”①。周作人对郁达夫也是一见如故,曾写文章公开表示:“如郁达夫先生……我是十分尊重他,觉得他是zhongguo新文学界唯一的作者”②。后来周作人写的《沉沦》评论文章就表现了对郁达夫其人其文相当深刻的理解;郁达夫因此大为感动,在《达夫代表作》扉页上郑重写道:“此书是献给周作人先生的,因为他是对我的幼稚的作品表示好意的zhongguo第一个批评家”。此时,周作人与郁达夫也许是由于处境、心境的相似,关系更为密切,虽天隔南北,却鸿雁不断,互通心曲。1928年6月,郁达夫致书周作人:“说到没落,彼此都是一样,我也不曾浮起过,所以没也没不到地狱底里”;1931年7月信中又这样倾诉内心的矛盾:“欲谋解脱,原非不可能,但是责任之感,只不能使我断然下此决心,不得已只能归之前定之命运而已。……近来消沉更甚,苦痛更深,不知者还以为我恋爱成功,不想做事情也,真真是千古未有的嘲弄”。尽管郁达夫倾吐的是恋爱之苦,周作人却是不能不想得更多更广的。

①陈翔鹤:《郁达夫回忆琐记》,收王自立、陈子善编:《郁达夫研究资料》。
②周作人:《论并非文人相轻》,载1926.4.10《京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