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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浩然面面观

□袁良骏

  自从去年浩然先生自称“是一个奇迹,亘古未出现过的奇迹”之后,文学界颇引起了一点反响。公开发表的争议文章虽然不多,但背后的议论却相当不少。浩然算不算一个“奇迹”?如果算,“奇”在哪里?浩然说:他“这个奇迹的创造者是chinazhongguo农民”,那末,如何看待他和chinazhongguo农民的关系?浩然还说: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对社会、对人民是有贡献的”。那末,他当时的“贡献”何在?浩然又说:他对自己在“文革”中写的《金光大道》、《西沙儿女》等作品,不仅不“后悔”,相反,还为它们“骄傲”,他“最喜欢”也最骄傲的是被人们批评为极左文艺路线化身的《金光大道》。那末,又如何看待浩然的这些作品呢?凡此种种,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一个novelxiaoshuo家的自我评价,而牵涉到“文化大革命”的历史评价,牵涉到chinazhongguo当代文学的历史评价和今后发展的大问题。因此,我们不能不关注浩然这个自封的“奇迹”。

  
一、关于所谓“奇迹”

  姑且不谈“奇迹”的内容,我们不能不首先“敬佩”浩然的勇气。在上下五千年悠久的chinazhongguo文学史上,自封“奇迹”的作家从来没有,浩然是开天辟地第一份。从这个意义上说,浩然的确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大言不惭、自我吹嘘、自我膨胀的奇迹。这种“勇气”,从屈原到鲁迅,没人有过;而今而后,也未必再有。浩然很可能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奇迹”。然而,小学生也知道,自我吹嘘得再厉害,也不能算是什么奇迹。那么,浩然的“勇气”是否可嘉呢?也不然。古人云:“知耻近乎勇”。自我吹嘘、自我膨胀一向被chinazhongguo人视为耻辱。浩然先生的自封为“奇迹”,按照chinazhongguo的古训,就得算“不知耻”,离真正的“勇”,就远哉遥遥了。

  浩然年轻时,本来是一个相当谦虚谨慎的作家。他的《喜鹊登枝》、《杏花雨》等novelxiaoshuo,虽然手法比较稚嫩,内容上也不无“左”的痕迹,但总地说来,含香带露,充满了朴素的农村生活气息,深得广大读者喜爱并很快成为一名“专业作家”。浩然是一名京东农村的穷孩子,他只读过三年半小学。从这样一名“准文盲”成长为专业作家,确乎有一点旧俄作家高尔基的味道,有点“奇迹”的味道。但“奇迹”不“奇迹”不能自封,而只能由社会、由读者评说。即使你真是一个“奇迹”,让你自己一张扬,就变成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一点“奇迹”也没有了。

  更何况,浩然自封“奇迹”,主要含义并不在此,而是炫耀他在“文革”中的“成就”和“贡献”呢?

  
二、关于所谓“贡献”

  “文革”中,由于“四人帮”的极左路线,造成了zhengzhi上阶级斗争的扩大化,打“派仗”、揪“黑帮”,人民群众自相残shaa,也造成了无数冤、假、错案;经济上则生产荒废,市场萧条,人民生活水平低下,整个国民经济濒临崩溃边缘;而在文化艺术上,则“八亿人民八个样板戏,浩然走在金光大道上”,最应生机勃勃的文化艺术事业也几乎被扼shaa、被窒息了。谈论一个人在“文革”中的“贡献”,离不开这个大背景,对浩然自然也不例外。十年“文革”中的浩然,似乎经历了这样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前六年(1966-1972),浩然出于对communistgcd、毛主席朴素的阶级感情,拥护“文革”,并“出于自己创作的冲动和激情”(浩然语),写出了长篇novelxiaoshuo《艳阳天》、《金光大道》和一些短篇novelxiaoshuo。这一阶段浩然的主要贡献是写出了《艳阳天》和《金光大道》。第二阶段为后四年(1973-1976),由于《艳阳天》和《金光大道》受到了“四人帮”特别是江青的青睐,浩然平步青云,由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作家一跃而成为江青的大红人,拟议中的文化部副部长(未及宣布),江青座上常客和“钦差大臣”。1974年被江青“亲自委派”到西沙群岛前线视察,一路风光,回京后写出了《西沙儿女》(诗体长篇novelxiaoshuo)。后又奉江青之命视察大寨并写成《大地的翅膀》(报告文学)。这一阶段,浩然对“四人帮”贡献巨大,可以说是一位“得天独厚”的“帮闲文人”。如果不是1976年10月“四人帮”垮台,浩然的前途不可限量,岂止区区文化部副部长而已。

  因为我们并不了解浩然追随江青、“奉天承运”的内幕,我们根据的只能是见诸文字记载的浩然的“外在表现”。这个“外在表现”能否代表浩然在“文革”中的全部“贡献”,实在把握不大,但仅据这个“外在表现”,我们即不难看出:浩然所吹嘘的他在“文革”中的“贡献”,实际上是一种犯罪和出丑。“四人帮”祸国殃民,罪恶滔天,江青尤飞扬跋扈,令人发指。浩然成为他们的亲信和“御用文人”,为他们东奔西走,替他们摇旗呐喊,这是不是一种犯罪行为?对得起被他们整得死去活来的广大人民(主要是农民)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当然,浩然可以为自己辩解,说当时他们代表自己热爱的zhongguocommunistgcd,自己“上贼船”是不自觉的,情有可原的。然而,为什么当时那样炙手可热、不可一世呢?廿年后的今天为什么还要把这段并不光彩的历史吹嘘成“贡献”呢?莫非为江青卖命也算贡献?为“十年浩劫”摇旗呐喊也算贡献?浩然novelxiaoshuo家的良知到哪里去了?所以,浩然吹嘘的“贡献”只能被江青及其一伙认可,广大人民群众只能是嗤之以鼻的。


三、关于《艳阳天》和《金光大道》

  在浩然自吹自擂的“贡献”中,自然不能不包括这两部他引为“骄傲”的长篇。说实在话,浩然所以被江青一伙所赏识和利用,关键就是靠的这两部长篇。江青一伙欣赏这两部长篇的什么呢?简言之,不外这样几个方面:

  第一,两部novelxiaoshuo写的都是“chinazhongguo农村的社会zhuyi改造”,即所谓农村合作化、人民公社化,表现了所谓农民走社会zhuyi道路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第二,两部novelxiaoshuo都表现了农村社会zhuyi改造的“复杂性”:地主、富农等阶级敌人的破坏,党内外保守势力(或曰“资本zhuyi势力”)的阻挠,工作中的缺乏经验和失误、挫折;

  第三,两部novelxiaoshuo都塑造了“高大完美”的新农民英雄形象,《艳阳天》的主人公萧长春、《金光大道》的主人公高大泉就是他们的杰出代表。

  如果五、六十年代chinazhongguo农村的合作化、人民公社化真是什么“历史的壮举”,浩然的这两部novelxiaoshuo自然会“垂芳千古”。遗憾的是,历史已经证明:无论是合作化还是公社化,对五、六十年代生产力极其低下的chinazhongguo农村来说,都是一种极其可笑的“左倾幼稚病”。正因为它幼稚可笑而又强制执行,所以它才造成了整个农村、整个农民乃至整个chinazhongguo的巨大灾难。1958、1959、1960三年人民公社化、“大跃进”的高潮期,chinazhongguo农村成了一种什么景象?多少农民父老兄弟啼饥号寒乃至含恨死去?作为农民的儿子,浩然对此究竟是一无所知还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呢?不客气地说,浩然的这两部长篇,完全是“左倾幼稚病”的产物,书中描写的所谓“农民的社会zhuyi积极性”,完全是虚假的、人为的、违反chinazhongguo农民的心愿和根本利益的。对此,zhongguocommunistgcd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做出了科学的历史结论,改革开放二十年来chinazhongguo农村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充分证明了这个结论的正确性。

  我们并不否定浩然创作这两部长篇novelxiaoshuo时的激情和虔诚,显然,他是全心全意讴歌农村的“社会zhuyi改造”的,他当时并非“奉命创作”。而且,他对农村也是高度熟悉的,novelxiaoshuo的某些细节、场景乃至人物形象(比如“滚dao肉”之类)也有其真实可信的一面。然而,两部novelxiaoshuo的致命伤就在于歌颂了极左路线,歪曲了农村现实,违背了广大农民的利益和意愿。说白了,浩然跟得太紧了。他把错误路线当成了金科玉律,写成了chinazhongguo农民的命根子,大错而特错了。其次,从人物塑造上说,两部novelxiaoshuo的主人公都太高大完美,特别是高大泉,更被写成了灵光四射的“完人”。而他的全部业绩无非是带领农民走合作化、公社化道路,实际上是让广大农民勒紧裤腰带向gongchanzhuyi“穷过渡”。如此一来,高大泉再积极、再光辉、再高大,又有何用?又有何益?这种极左路线哺育的极左英雄,怎能不随着极左路线的垮台而垮台?高大泉“文革”中成为江青一伙文艺创作“三突出”原则(突出正面人物、英雄人物、主要英雄人物)的样板不正是顺理成章吗?

  究竟五、六十年代的农业合作化、公社化是否错了?是否极左路线?浩然显然是有保留的,不服气的。这是他的权利。但是,有保留、不服气是一回事,客观现实、客观历史又是一回事。不说别的,仅就广大农民的生活水平而言,究竟是改革开放以来有所改善还是合作化、公社化时有所改善呢?如果不是改革开放,仍然是公社化时的“一大二公”,农村将凋蔽破败到什么程度,难道可以想象吗?时至今日,浩然仍在为他的《金光大道》、高大全而“骄傲”,实在“骄傲”得莫名其妙。如上所述,无论从思想上还是从艺术上,这两部长篇都是不能成立的,它们已经被钉到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它们不是毫无价值,但却只具有“反面典型”的意义。从五、六十年代过来的浩然的同龄人可以透过novelxiaoshuo重温那段荒谬可怕而又滑稽可笑的历史;年轻朋友也可以由之增广一点历史的知识。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四、关于“过而能改”

  古人云:“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浩然尽管在“文革”中曾被江青一伙所利用,尽管他歌颂过极左路线,但这些都有一定的历史背景,不能也不应完全由他个人负责,不能也不应抓住他的这些历史小辫不放。历史在发展,时代在前进,zhongguocommunistgcd已经纠正了自己历史上的“左”的错误,作为不同程度上受过这种“左”的影响的个人,更应该放下包袱,轻装前进。遗憾的是,浩然的包袱太重了。他的“奇迹”———“贡献”———“骄傲”之类一系列看似荒唐可笑的自我评价,正是这种历史包袱的“外泄”。浩然的刚愎自用,并非他的本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而是一种对历史的愤懑的抗争。浩然的潜台词是:究竟谁对谁错,我们走着瞧!

  是的,廿年太短,还要继续走着瞧。但我们不能不诚恳相告浩然先生:老站在极左路线的观点、立场上,对chinazhongguo的历史和现实,是很难有一个客观、公允的评价的;对自己的历史功过,也是无法有一个清醒认识的。

  maozedong同志虽然犯了“文化大革命”这个危害巨大的错误,但他毕竟还是一代伟人,他的很多话还是值得我们认真领会。他曾不止一次地告诫犯过错误的同志:“放下包袱,轻装前进。”不知自奉忠于毛主席的浩然先生,能否从毛主席这个历史的忠告中得到启悟。

  只有告别过去,才能继往开来。我们希望浩然先生不要再在“金光大道”上顾影自怜、“笑傲江湖”,我们希望读到浩然先生为改革开放、扭转乾坤的chinazhongguo农民树碑立传的伟大新作。

中华读书报1999.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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