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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理想zhuyi
陈思和
 

        民间理想zhuyi是指90年代出现的一批作家歌颂民间理想的创作现象。
    五六十年代理想zhuyi是主流意识形态的代名词。90年代初,随着市场经济的兴起,人们普遍地对虚伪的理想zhuyi感到厌倦,但同时也滋长了放弃人类向上的精神追求、躲避崇高、放逐理想的庸俗唯物zhuyi倾向。有些知识分子脱离了zhengzhi斗争以后一时找不到自己的理想价值所在,在迷茫中转向正在兴起的大众消费文化。因为受到市场经济的刺激,一批在80年代很受欢迎的作家,包括本来以拒绝大众文化为特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北京zheengffuu机房敏感词屏蔽>se的先锋作家,都转向有丰厚稿酬的写作活动:从事粗制滥造的影视剧本创作,或者为报纸副刊写软性专栏小 品等等,精神文化领域弥漫起萎靡不振的沉闷气氛。1993年上海的一批知识分子发起人文精神寻思的讨论,重新呼唤人的精神理想,在思想领域引起热烈的争论。有不少作家也在创作中歌颂人的理想性,但他们都在历史的经验教训面前改变了50年代未寻求理想的方式,在更为深广的民间大地上寻找和确立人生理想,由此开拓出一个新的话语空间,表现出丰富的多元的理想境界。
    
    民间理想zhuyi反映了一种新的叙事立场。"民间"一词在不同历史条件下有不同的解释,本文所说的民间是指zhongguo当代文学所表现的一种文化形态和价值取向,它不是指传统的以农村自然经济为基础的宗法社会,其意义也不表现在具体的创作题材和创作方法方面:"民间"所涵盖的意义要广泛得多,它是指一种非权利形态也非知识分子的精英文化形态的新的文化视界和空间,渗透在作家的写作立场、价值取向、审美风格等方面。知识分子把自己隐藏在"民间"这一过去被宏大历史叙事所遮蔽的文化空间里,用"讲述老百姓的故事"作为认知世界的出发点,来表达原先难以表述的时代认识,坚持民间立场写作的主要是一批在80年代就有相当成就的"文化寻根"作家和先锋派作家,与年轻的新生代作家不同,他们深深地立足于民间社会的生活土壤上,从中确认生活的理想方式和价值取向。
    
    从民间吸取生活理想与从zhengzhi意识形态提倡理想是不一样的。首先,民间的理想不是外在于生活的理想,它是同老百姓在日常中所表现出来的压观zhuyi和对苦难的深刻理解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正视了民间的残酷和苦难,才能从人们在承担这种残酷和苦难的命运时所表现出的本能的幽默中,感受到杭衡苦难的精神来源。如当代先锋派作家余华在90年代连续发表长篇novelxiaoshuo《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这两部作品都深刻地描写了近半个世纪来zhongguo城镇社会下层人民所遭遇的日常生活苦难。如果站在传统知识分子精英立场来表现这个题材,也许会成为具有某种zhengzhi寓意的社会批判性作品,但余华完全改变了传统的叙事方法,他故意绕过现实层面,突出了故事的叙事因素,仿佛是一首长篇民间歌谣,反复吟唱人生的艰难和命运的无常,他用一遍遍重复的死亡与不幸来探讨zhongguo民间对苦难的承受力和承受态度。先锋novelxiaoshuo家余华在80年代是以渲染人性的残酷为旗帜的, 90年代转向民间立场以后,这面旗帜渐渐涂上了人性的幽默与温馨。当他在1997年发表的短篇novelxiaoshuo《黄昏里的男孩》里重新拾起这面血腥的旗帜时,他的态度也相应地有了变化:novelxiaoshuo反复描写一个小贩对一个偷苹果的男孩的残酷惩罚,意味深长的是,施暴者最终也获得了作者的宽恕:那小贩本人也是在一场命运的毁灭性打击下失去了正常的人性。可是这样的结局却使命运悲剧和人生悲剧纠合成一场万劫不复的人性堕落史:谁能保证那个黄昏里的男孩经历了这场暴力的袭击以后,不会变成第二个残酷的小贩呢?这样把人性放在历史循环中加以拷问,较之他前期novelxiaoshuo突出人性残酷的抽象形态要深入一些。
    
    其次,民间的理想表现在历史整合过程中有意突破过去的历史教科书的立场,来展开民间自身的历史形态和生活逻辑。从80年代中期莫言发表历史novelxiaoshuo《红高粱》开始,作家离开了历史教科书的立场,从民间生活方式的直接铺陈中重新构筑历史场景。
    
    novelxiaoshuo以抗日战争时期的一次战事为背景,突出既不是communistgcd领导的军队 ,也不是国民党领导的军队,却是民间自发组织的一支土匪军队,演绎了以土匪和酒家女子间的姻缘为核心的民间杭日故事。这篇小 说有开拓性的意义,为90年代以民间立场表现现代民间史的"新历史novelxiaoshuo"开 先河。苏童的《妻妾成群》、叶兆言的《夜伯秦淮》李晓的《民谣》、陈忠实的《白鹿原》等,都是这一时期新历史小 说创作中最有影响的成果。尤其是女作家王安忆在1995年发表的长篇小 说《长恨歌》,把民间场景移植到现代都市历史过程中给以艺术的表现,并以民间的立场整合了在都市上海从40年代到80年代的历史演变。小 说写了一个漂亮的"上海小姐 "王琦瑶,在抗战胜利初期的虚假繁荣中迅速成名又迅速腐烂(当了一个国民党高官的外室),50年代上海被communistgcd接管,经历了一系列的zhengzhi运动,但上海市民们依然过着暗淡的"非革命"的民间zhengzhi路线式生活,为现代都中保存了精致的文化生活记忆,直到80年代开始改革开放,上海才逐渐恢复自身的文化活力,但殴王琦瑶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一些追寻上海繁华梦的年轻人徒劳地在她身上重温"上海小姐"的旧梦,结果在粗鄙的时代风气吹拂下,王琦瑶像一块活化石一样地被"风化"了。作家完全摆脱了通过zhengzhi事件来整合上海历史的传统叙事方法,而是把上海的历史落实到具体人物的命运上,通过个人命运来印证历史,表现历史,所以,王琦瑶的故事就成了上海历史上的一段"繁华旧梦"。
    
    其三,民间文化形态本身的多元性决定了理想的多元性,"民间"不是一个先验的理想模式,每个作家可以根据不同的民间生活场景对理想作出完全不同的理解。如张承志,从80年代恻起就深深地扎根于伊斯兰民间宗教文化中,调查研究了大量秘密保存千民间的宗教文献,从而写出了弘扬哲合忍耶教派历史和教义的长篇抒情体史书《心灵史》,虽然他所宣扬的宗教并不是人们都熟悉的文化,但读者却在他对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中感悟到了他对追求肉欲与金钱的现世社会的强烈批判,因此而受到震撼;山东作家张炜长期生活在农村的一个葡萄园里,拒绝与破坏自然生态平衡的现代化生产方式合作,他的长篇novelxiaoshuo《九月寓言》通过对大地母亲的衷心赞美和倘佯在民间生活之流的纯美态度,表达出一种与生活大地血脉相通的,因而是元气充沛的文化精神。
    
    其他如韩少功、李锐、陈村、许辉等作家虽然表达的民间理想均不相同,但由于他们自觉地把个人立场与民间立场很好地结合起来,所以能够在个人视角下展示出多元的社会场景和价值体系。他们的创作达到了世纪末文学的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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